今天大宋朝堂上最大的“新闻”不是关于河南府灾情的救治,或是从河南府前往东京城的灾民被阳城县大量截留。 亦不是洛阳城的灾荒被控制住,而是冯拯这位魏国公再次请辞! 并且冯拯这次选择了以留身奏事为请辞的途径,只不过他留身奏事的对象不光是垂帘听政的刘娥,还有年幼的官家。 这就是一次相当正式的留身奏事了,整个过程都是臣子与官家之间私下交流,其他人无法知晓他们谈论的内容以及双方之间的想法。 冯拯乃是朝中重臣,重臣请辞的时候说出的话可不一般,谁都不会天真的以为冯拯请辞单单是为了请辞。 王曾若有所感,望向出班列朝的冯拯,若不是碍于头上的长翅帽,他一定会转身去看他。 对于冯拯的请辞,刘娥已经习惯了,毕竟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离开朝堂回到家乡颐养天年,这是最好的结局。 只不过眼下冯拯请辞,却是刘娥不希望看到的一幕,朝堂上下谁都知道冯拯没有多少学问,但不得不承认冯拯此人手段稳妥。 这时候他的请辞实在是有些让刘娥鄙夷,她知道,冯拯这一次又是来哭穷的……………… 但在朝会上表明态度,这却是让刘娥难以下定论的事情了,单单是为了哭穷没有必要当着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的面进行留身奏事啊?! 瞧着站在大殿中坚持的冯拯,刘娥只能尊重这位老臣的决定,否则不光冯拯的面子挂不住,天家的颜面也挂不住。 只能无奈的缓缓开口道:“准!” 内侍立刻上前,引领冯拯前往紫宸殿西面的小门处且高声道:“魏国公留身奏事!” 这是留身奏事的规矩,也让朝臣们明白留身奏事的顺序,毕竟留身奏事的可不是冯拯一人。 身为宰相的王曾稍稍有些犹豫,但看到冯拯路过自己时露出的笑容,以及眼神中的期盼,只能硬着头皮的出班道:“臣王曾请留身奏事!” 王曾作为相公,留身奏事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众人反倒没有多少惊讶。 但这还不算完,在王曾之后,身为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吕夷简也跟着出班请留身奏事,这就让人惊讶了。 王曾还是参知政事,而吕夷简的中书门下平章事乃是实打实的宰相。 年幼的官家赵祯坐在御座之上,他有些发蒙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样的大事发生,而刘娥却在心中微微苦笑,她同样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朝中的重臣接二连三的留身奏事,但她并未听闻有紧急军情或是边疆军报抵达。 赵祯记得大娘娘说过的一句话,眼下的朝堂上留身奏事的臣子越少,奏事的臣子越低,大宋的朝堂便越稳妥。 要不是头上都带着长翅帽,朝臣们早已开始交头接耳,而眼下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唯有钱惟演心中猛然一突,冯拯厌恶他的为人,这是朝堂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而自己外戚的身份同样也是极为敏感,至于枢密副这个差遣官,便更为敏感了。 若是冯拯利用这次请辞的机会…………随即这个想法就被钱惟演给抛弃了,他相信冯拯不会这么做。 这时候攻讦自己,就是在攻讦圣人啊! 自己成为枢密副使,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圣人当初的决定,外戚是外戚不假,但外戚也是圣人最信任的人! 最少在皇帝还小的时候,刘娥对自己的信任是无以复加的。 他冯拯再愚蠢也不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即便是要罢黜自己枢密副使的身份也要等到刘娥把亲政的权利交给官家才是! 但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钱惟演心中依旧是有些不打底的,眼下他只能怀着忐忑以及侥幸的心理来安慰自己。 事实证明钱惟演的担心是正确的,在朝臣散去,冯拯进入紫宸殿的偏殿之中整理仪容,待得到内侍传唤,便通过廊道前往后殿。 隔着珠帘钱惟演便缓缓拜下:“臣今日请辞权中书门下平章事!” 刘娥隔着珠帘瞧不见钱惟演脸上的表情,只能笑道:“吕夷简为中书门下平章事,而魏国公则是权中书门下平章事,虽有一字之差,却是职司不同罢了,莫不是觉得本宫该给吕夷简加权,以平心中不服?” 冯拯大骇,立刻再拜:“臣不敢贪念权势!眼下国朝安定,臣年岁老矣!看上一会公文便觉双目干涩,非伏案细阅不得详实…………” “冯知节!你莫不是以为本宫不知你的想法?每次都以这般的借口向本宫讨要赏赐,一而再再而三,难道魏国公便不担心自己的名声?!” 刘娥的斥责让边上的赵祯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大娘娘发如此大的怒,和寻常的模样判若两人。 跪在地上的冯拯却并不慌乱,而是缓缓开口道:“之前冯拯以请辞为由讨要封赏,但如今却非是讨要任何封赏,而是真心打算请辞!还请官家,圣人恩准!” 这话反倒是让刘娥暗暗心惊,要知道现在的冯拯不光是魏国公,更是权中书门下平章事,虽然比吕夷简多出一个权字,但也是朝堂上的副相,岂能一走了之? 罢相之后还要再拜相,这段时间冯拯空缺出来的相位必定会成为朝臣们争抢的所在,想到这些刘娥便觉得头大。 但在她头大的同时,冯拯却提出了他的另一个请求:“臣请罢,会灵观使兼太子宾客枢密副使钱惟演! 其妹嫁刘美,那他便是圣人的亲家,祖宗故事,外戚不得干政,钱惟演身为外戚不当参与朝政机要,请圣人罢黜之!” 刘娥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知道冯拯请辞的目的了,这一次他是打算利用辞相来给予钱惟演最后一击。 “本宫听闻魏国公与钱惟演有恶,此时…………” 冯拯却立刻叩首,脑袋重重的撞击在紫宸后殿的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