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与王钦若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点头之交罢了,当他对王钦若的了解可是不少。 纵观王钦若一生有迎合帝意之过、有谗语伤人之举,打击政敌之事、有嫁祸于人之嫌、有抢功为己之过,但就此对他盖棺定论却是有些偏颇了的。 他是奸臣吗?是的,但奸臣也不是没做过好事,只说他的坏处,而全面否定他对大宋的贡献,这也是不对的。 叶安上辈子学史的时候,教授便不止一次的让他用辩证的眼光看待问题。 让他影响最深刻的一次便是列举王钦若的例子,老教授的一句反问彻底让叶安清醒过来。 “一个人若是有如此奸邪之举,还能在大宋的朝堂上待下去吗?真宗皇帝虽然迷信,可不傻,相反他更是一个知人善用的帝王,否则也不会有咸平之治的出现。” 叶安深以为然,从到了大宋开始,便仔细观察过朝堂,对这些朝臣的事迹也多有打探。 从中他发现许多不为后世人知晓的细节,比如王钦若,他虽然有诸多缺点在身,被天下人视作奸佞,但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抢夺他人功劳,这是官场上常有的事情,算不什么。 至于迎合帝意,则是拍帝王马屁,真宗皇帝打定主意东封西祀后,即便是王钦若想要改变也没有任何可能。 这时候但凡是个懂得取舍之人都会选择迎合皇帝,连王旦这样的名臣都收了帝王的“贿赂”而默许,何况是王钦若? 而王钦若的功劳却被在史书中刻意隐去,即便是澶渊之战时镇守天雄军这样的丰功伟绩,也被一笔带过,不得不说这是过犹不及了。 但这些在崇文院的文卷中却有详细记载,之前叶安借阅过许多文卷,其中不乏有些对王钦若的功劳大加赞赏的,甚至有真宗皇帝的御批夸赞,可见王钦若是个能臣干吏。 只不过他遇到的是真宗皇帝,许多功劳都因为真宗皇帝后期的执念而烟消云散。 史书向来是“为尊者讳,为贤者隐”,大宋的士大夫们也要面子,不能过多的批评真宗皇帝,那就只能批评真宗时期的朝臣。 而所谓的“五鬼”也正是真宗事情的重臣,只有叶安这般扒开历史真相的人才会发现,丁谓、王钦若的能力相当出众,功劳巨大。 王家的马车看上去不错,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自家的牛车好,在不断晃荡的颠簸中叶安便到了四方桥。 这里靠近四方馆,因有桥横跨汴河,便有了四方桥之名。 马车稍稍停顿,叶安从车窗便瞧见四周外族人往来不绝,这才想起四方馆乃是接待东西南北四方少数民族及外国使臣的官署衙门。 这四方桥也可谓是热闹繁华之地了,能得到朝廷在这里赏赐的宅邸,也可见王钦若在天家心目中的地位。 王家府宅就在眼前,叶安便打算下车,但车辕上的老仆却道:“叶侯稍待,阿郎早有交代车马可直入中庭。” 叶安愣了一下,随即便瞧见王家的仆从大开正门,卸掉门槛,铺上桥板,马车便在老仆的吆喝下缓缓驶入。 这可不是自己该有的待遇,王钦若再怎么说也是朝中重臣,天家的肱骨,自己在他面前不过是个晚辈罢了。 车马入院后,叶安便赶紧下车,他可不敢让马车真的到了中庭才下来,人家给你礼数,你不能坦然受之,必须还礼才能算作是知礼。 下了马车没有见到王钦若,而是王钦若的儿子王从益在边上等候,也不等叶安站稳便急急的上前道:“叶侯来了?家父以等候多时!” 叶安叉手一礼:“冀国公今日不曾去往传法院?” 这反倒是令王从益惊讶,盯着叶安道:“未曾想叶侯如此记挂家父,家父今日便是去往传法院的途中发病的。” “发……病?可请了郎中?!” 叶安有些奇怪,王钦若病了请自己干嘛?自己又不会治病救人的。 王从益满脸的苦涩:“请了妙手堂的张妙手,但他只是开了几幅安神续命的药便道无能为力了,家父以不能言,前些日子便有交代,若弥留还请叶侯前来。” 叶安更加惊讶,看来王钦若这次是真的不行了,但何要来请自己,自己和他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吧? 王从益其实也不明白,但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个时候请叶安来必定有重要的事要交代,听说他是观妙先生的弟子,说不得他有什么灵丹妙药也未可知。 叶安几乎是被王从益拉进后宅的,对于大户之家来说后宅几乎就是禁地,更别论自己与王钦若这般的关系了。 王从益在厢房外停下:“叶侯稍待,这便去通报家父。”说完也不等叶安回话便匆匆进入。 无奈的叶安只能打量着王家的府宅,还别说这里虽然看似精致,但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奢华,精巧的花草一看便是时常修剪的,文竹被扎在一起,变成了一道雅致的屏风,碎石铺就的小道更显得曲径通幽。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两只造型精美的飞鹤小铜灯,栩栩如生的翅膀让叶安忍不住上前摆弄,令人惊讶的是飞鹤的翅膀居然能够活动,连带着头部也在前后摇动,其中必定有机关相连,精巧至极! 刚刚赶车的老仆瞧见,笑着说道:“此乃我家阿郎的得意之作,只可惜公务缠身仅此一对了。” “叶侯,家父请您入内一叙。” 叶安微微点头,但瞧见一位老妇抽泣而出,便尴尬的叉手:“见过王夫人。” “叶侯多礼了,夫君家时常常夸赞叶侯才智过人,乃后背翘楚,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还请入内。”说完便同王从益离开。 叶安带着疑惑进入厢房,瞧见床榻上躺着的老人素手上前道:“叶安见过翼国公。” “坐吧!老夫面前无需多礼,莫要奇怪为何老夫寻你来,实乃心中疑惑未解,便是死也不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