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 还没进学堂,夏竦便听见朗朗读书声,只不过这种极其工整,对仗的句子他却是第一次听到,一时大为好奇,竟不自觉的站住脚步。 一开始夏竦还仅仅觉得文章对仗而已,可渐渐的他便发现这首朗朗上口的对仗小句中竟然包罗万象,有着极其丰富的道理,最合适小儿开蒙之用。 瞧见了夏竦的惊诧,裴承文在边上笑道:“夏公有所不知,这篇《对韵文》乃出自叶侯之手,我等读书大半辈子的人听了此文才发现,原来作对,作诗竟有技巧可寻,如今这蒙学孩童多少能做两手打油诗,可先生们却极力反对,认为《对韵文》教的是声韵,常识,而非卖弄才情的诗词小道。” “才情本天生,诗词更是精神所在,如何便成了小道狭径?” 夏竦大为不满,在他看来诗词这东西就是文人抒发情感的所在,可堪大用之物,更是他自己追求多年的东西,到了凉州府却被贬的一文不值。 “子乔兄此言差矣,才情固然重要,可越是重才情便越会忽略脚踏实地,诗词是用来抒发情感的这点没错,可若刻意追求那写出来的诗词便过于趋附,终究成不了好东西,反倒是有感而发才能写出佳作,与其浪费时间穷经皓首的去想词句,不如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东西上。这篇《对韵文》乃是给孩童开蒙所用,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器物虚实应对;也从音律上教授了对一、二、三、五、七乃至十一字对的方法,为的是什么?是让他们知晓诗词这东西是有规律可寻的,以后不要太过在意,也莫要在上面浪费时间。” 能叫自己表字的整个甘凉也只有叶安一人了,夏竦转头看向叶安苦笑道:“好你个叶长生,鲁莽灭裂之事已然做出,还在这里指摘老夫的不是?如今一方为霸,可是又要做一个府州折家?!” 原本以为对方会羞愧遮面,谁知叶安却叉手一礼道:“子乔兄又说错了,我可不想做府州折家,折家不过尔尔,为国朝历代戍边而已,我甘凉,新疆乃是为国谋财,压制党项的所在,意义重大不可轻视之!” 见叶安说的激昂,夏竦冷冷道:“别人皆以为你叶安无有背叛之举,可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老夫!府州折家是不能同你相比,你之图谋甚大!手掐国朝西北财计之命脉,又有强兵为援,国朝还要赖你掣肘党项,可谓是固若金汤啊!” 叶安就知道夏竦会表达不满,但却上前笑道:“子乔兄来的路上可曾见过我甘凉百姓?可曾见过他们的生活?可曾了解甘凉的官府运作?若是没有还是好生看看之后再说,范希文要被官家启用了,国朝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三冗三费压得官家喘不过气来,而我可听闻辽朝又增岁币之事,威胁之意甚重啊!” 瞧见叶安与夏竦开始谈论朝堂上的事,四周随行的官员便悄然离开,为了不打扰孩子们读书,叶安则是拉着夏竦走向学堂的后院,在一处秋千上坐下道:“别看了,那是跷跷板,咱们俩个大人坐在上面不合适,坐这边吧!” 夏竦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木质器械,随即微微一叹:“不用说,这蒙学之中的东西都是你弄出来的。” “这可不是,乃是拙荆,如今她分管甘凉以及新疆府的教育诸事,慕慕的学识和才情你是知晓的,并不输于东京城的大家闺秀……” “是啊!秦大家的名声老夫岂能不知?东京城时多少诰命都想请其教授自家规矩,连拙荆都曾央求过某家写下拜帖求教育儿之事,可惜了!” 叶安嘴角抽抽,想想自家的俩个“小孽障”便是一阵头大,这俩小的在东京城中可是出了名的顽劣,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没干过?不过唯一做的好的便是秦慕慕的要求,在外人面前不可丢了自家脸面,这才让叶灵与叶麟二人保住了侯府的最后体面。 “某不明白,你叶长生为何如此看好范仲淹?” 夏竦还是不甘心的说出自己内心的疑惑,相比韩琦与富弼等支持变法之人,叶安最看好的便是范仲淹,这让他心有不甘。 “你觉得你能支持变法吗?” 叶安的话让夏竦微微一滞,随即叹道:“某家并不支持变法,朝堂之事多以故事为重,太祖太宗之法岂能随意更变?再者说……” “再者说变法风险太大,你夏竦就不是个愿意担风险的人!” 叶安略带嘲笑的看向夏竦,这货就是个纯粹的政客,一切以最高权利为中心,他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向宰相之位靠拢,最后一屁股坐在相位上不下来。 至于改革政治,变法革新,与他有什么关系?! 两人之间也算是心照不宣,就算被叶安点破夏竦也毫不在意,反倒是认真的看向他道:“这有什么错吗?当初老夫为了出人头地,一双膝盖在李相公马前磕烂了才有某家今日,在施展胸中抱负之前自然不敢多冒风险。” “哦?是吗?那你来甘凉岂不是冒着极大风险?”叶安一边荡着秋千一边笑眯眯的看向身旁的夏竦,目光中满是好奇。 “某若是不来,岂能从你这求得政绩?长生,你我都是明白人,无需在这里打官腔,说官话,从今往后无论你如何施为,甘凉已经成了你的囊中之物,国朝暂时动不了你,以后怕是也难以动你分毫,但同为汉家百姓,又是因国朝才有近日,西北防务之事不可懈怠,否则党项崛起无论对甘凉,亦或是对西北皆非善事!” 叶安点了点头:“放心,这一点我早已考虑到,对外为先,我甘凉绝不会沦为党项手中的刀剑,但防务之事还需有个章程。” “范希文已经拟好了西北防务诸事,你且看看吧!”说完夏竦从怀中掏出一本劄子亲自递给了叶安。 翻开劄子仔细的从头看到尾,叶安不禁叹道:“也只有范希文能写出这般扎实的文章,西北诸事全在其中,就连屯兵之法也详细谋划,某自愧不如!” 夏竦笑了笑道:“这是自然,锥子在布袋中早晚是要出头的,官家即将重用范希文,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