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凯旋而归便有马革裹尸。 成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需要付出代价,这是叶安最不想面对却又必须面对的事。 当大军抵达凉州府外十里亭时,他便下令全军休整,并让仪仗老兵走在来最前面,这些仪仗老兵皆为战场上的重伤者,有的瞎了眼,有的瘸了腿,有了断了手,但此时此刻的他们无不高昂着头颅,笔直的如出鞘的利剑般坐在战马上。 漆黑的铁甲,猩红的斗篷,高高竖起的白色翎羽,沉默的队伍,这一切无不述说着阵亡将士的彪炳战功。 “全体都有!着甲,列队,随本帅回家!”叶安的声音略显低沉,但在嘈杂的人群中却是如同炸雷。 四周原本还欢庆的队伍立刻便没了声息,继而是一辆辆装满阵亡将士骨灰的敞篷箱车缓缓走来。 檀木的盒子上是将士的身份铜牌,一些提前收到消息的老父母,少妻幼子已经赶来,在士兵的搀扶下送他们的孩子,丈夫,父亲最后一程。 刚刚还洋溢着欢快气氛的队伍现如今已变成一支肃穆的钢铁洪流。 将士们走下箱车,整理身上的铠甲,并用最有力的脚步向凉州城进发。 他们是在替死去的袍泽列队,是在替死去的袍泽行军,整齐如鼓点般的脚步震颤着大地,队伍中的嚎哭声也让四周百姓为之动容,不由自主的躬身施礼。 一时间道路两旁再无一人怠慢,肃穆的目送着这支凯旋的队伍进入城中。 叶安与狄青亲自扶着箱车,上面每一个阵亡将士的姓名他们两都能倒背如流,几百人虽然不算多,但每个姓名被报上来的时候叶安便与狄青两人亲自为阵亡将士写下家书,在写信的过程中对他们过往的一点一滴都有了解。 仪式感必须拉满,这是保持军队威严和尊严的必须之事。 秦慕慕亲自率领河西大小官员于城外迎接,本来他们是要出城十里的,但这一般是君王对待凯旋的将士,于是便被定在了五里。 瞧见叶安的模样秦慕慕便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糟透了,如果没人在边上的话,他一定早就绷不住的嚎叫起来。 那一车车骨灰匣子里装着的不仅仅是河西的老兵,更是他数年,数十年的心血。 多余的话也不曾说,裴承文抹着眼泪的派人给大军送上酒宴,但队伍中并无声息,直到叶安大吼:“卸甲!受奉食!” 将士们这才将甲胄褪下,坐在地上吃饭,只不过看着那些箱车中躺在木匣里的袍泽,更多的默默流泪,这些人再也吃不到了。 抬着饭盒的官吏小心的在每一个木匣前放上一个饭盒,这与将士们手中的饭盒一模一样,并叮嘱似得说一句:“回家了,该吃饭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哭泣,继而是更多的哭声,直到叶安登上箱车大吼:“哭什么哭?!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乃军人至高无上的荣耀!老子要给他们立下一座丰碑!老子要让河西,不,整个天下的百姓记住他们!他们是我河西的烈士,是为我汉家收复安西的好儿郎!都给我记住!” “喏!” 大军众“诺”如山,四周百姓激动的难以自已,皆是唤出一句:“好儿郎!” 叶安与狄青二人亲自站在城门口持枪行军礼目送英烈进城,这时城中百姓也站在了凉州城的主干道上迎接他们的子弟兵归来。 以前华丽的仪仗都是给达官显贵用的,但在河西华丽的仪仗都是给有功的人用的,现在整个凉州城的百姓都在用他们的最高礼仪迎接出征归来的将士。 远征很成功,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牺牲近千名士兵而击溃黑汗,俘虏黑汗的国王的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眼前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河西赢得了这场胜利,整个凉州城肃穆的不像话。 狄青骑马跟在叶安的身边,瞧见四周百姓的模样微微皱眉的看向叶安道:“你搞这一出不会是怕像韩琦一样,被老妪拉着缰绳询问自己儿子为何没有回来吧?” 叶安长叹一声:“是怕啊!他们把孩子交给我,让我带着他们出征黑汗,收复汉家故土,现在我回来了,他们的孩子却战死沙场,你让我如何面对?” “叶帅!叶帅留步!”正说话间,一名老人站在路边高声大喊,叶安瞧见他身上穿的旧衣顿时愣住,随即驻马道:“你是定边军的老卒?!” 那老汉原本带着局促彷徨的脸顿时有了精气神,连连点头道:“叶帅英明,当年小老在叶帅帐下效力,后来不少老兄弟拖家带口来了河西,小老便也跟来了,虽未赶上远征黑汗,但却将家中次子给送了去……” 此言一出四周百姓不无感佩,而叶安却是心中一紧随即道:“可曾在军中瞧见。” “未曾瞧见俺家二柱……” 坏了,狄青与叶安对视一眼,怕什么来什么,关键这老人还是定边军的老卒,算是叶安某种意义上的旧部。 派人查阅姓名后,刘二柱果在牺牲将士名单中,本以为老人会质问自己,谁知老人却是眼含泪光的反问道:“戍边烽火,吾儿勇否?” “远征军三营二都,都指挥使姚钊出列!” “末将在!” “刘二柱乃你麾下跳荡,如今战死,其父问曰“吾儿勇否”,你可知其勇也?告诉这位老兵!” 姚钊上前冲着老人施以军礼后随即大声道:“远征军三营二都跳荡手刘二柱,阵斩五人,护袍泽不顾性命,身中箭矢十余,为军功一等,乃勇冠三军也!” “勇!” “勇!” “勇!” 随着姚钊的话音落下,四周将士齐声大赞,声震坤宇,老人却大笑道:“吾儿勇也!吾儿勇也……” 狄青派人将老人请至军中,随军一起前进,而路边越来越多阵亡将士的家属前来,军中文吏在核验过身份后也一一请至队伍中,就安排他们跟随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