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俱为平原,东虏精骑奔行神速。如等孙阁老赴任,只怕大势已去。” 侯恂的分析非常详实,但也给君臣的心里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可他还有更加可怕的情况要说。 “另通州之张家湾,乃漕粮集散之地。倘若不尽快抢救,一旦被东虏攻占,则勤王诸军尽失粮草补给,反而资敌。届时形势逆转,我军便是想战也不能战了。” 左梦庚给侯恂的通气中,重点提到了通州的张家湾。 己巳之变中,后金军能够在京畿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月方去。除了抢掠到足够的物资之外,张家湾的粮草才是关键。 这件事,侯恂不提,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想到。 崇祯大惊失色,差点从御座上摔落下来。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之前对侯恂的些许不满。 “侯卿可有良策?” 侯恂面色肃正,语出惊人。 “为今之计,臣自请先行,赶赴通州。一则抢救粮草,以免为东虏所趁;二则为孙阁老赴任铺垫,以免孙阁老蹉跎。” 此言一出,满朝哄然。 所有人看向侯恂的目光,既像是在看傻子,也禁不住敬佩。 后金肆虐之际,不好好地躲在城里,居然自请出城参战。这完全是将自己置于险地呀。 但时局维艰之下,侯恂不畏生死,慨然出头,仅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成为群臣表率。 崇祯当真是热泪盈眶,情难自已。 不容易啊! 真的太不容易了! 朕还是有忠臣良才的啊! 不但能提出建言良策,还能不避危难,为君分忧。 崇祯竟然直接走下平台,抓住了侯恂的手。 “侯卿真乃朕之干城!正所谓国难思良将,板荡识忠臣。朕有侯卿,何愁东虏狂妄?” 侯恂慷慨陈词。 “微臣羸弱之躯,手无缚鸡之力,恨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如能为君父分解,则百死莫悔!” 崇祯感动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 一旦认为一个人值得信赖的时候,那么就会对此人百分之百的好。 当然了,这份信赖能够持续多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现在侯恂提出的问题是实打实的,而且也只有侯恂愿意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出城任事。 崇祯也就不再吝啬和迟疑,当众宣布,加侯恂兵部尚书衔,总览京畿军政事。 先期赶赴通州,处理张家湾的漕粮,同时给孙承宗搭建指挥中枢。 在孙承宗到任之前,勤王诸军皆归侯恂指挥。 也就是说,侯恂有权调兵。 接受了任命,侯恂并没有当即谢恩,而是颇为踌躇。 崇祯心情稍好,看出他欲言又止,便道:“侯卿可有话说?” 侯恂一咬牙,觉得不能忘了道义,还是开口。 “陛下,王司马长于政务,赈灾、治水、屯田、缉盗政绩卓越,然不喑兵事。恭为兵本,实乃超擢。王司马不敢辜负圣恩,勤勤恳恳。东虏入寇以来,微臣亲见,王司马阖夜难眠,调兵遣将虽有疏漏,然罪不至死。应变非其所长,骤逢大故,方以时艰见拙。” 这话其实颇不客气,几乎是当面指责崇祯乱来。 明明人家不懂兵事,根本不能做兵部尚书。结果你看人家长的帅,然后就撵鸭子上架。 王洽是有责任,但绝对不到论死的程度。 崇祯默默听着,心底的火气又要上来了。 可侯恂刚刚才勇于任事,并提出了具体而有效的措施。他要是当场降罪,那岂不是连圣君明主的面子都不要了? 憋屈之下,崇祯却不能不有所回应。 “王洽领兵部事,进不能抵御东虏,退不能理通本部。虽罪不至死,然活罪难逃。侯卿无需多言,朕自有主张。” 然而有这句话,对侯恂来说,也就够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王洽这个兵部尚书是不可能一点不担责的。但从死罪变成活罪,结果就全然不同了。 情势紧急,侯恂不敢耽搁,领命之后当即出宫。他连家都没有回,第一时间赶赴通州。 还在路上,就写了第一份调令,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出。 这份调令当然是给左梦庚的。 而且调令中特别强调,左部可便宜行事。驻扎、行军、作战诸事,都可自行做主,无须向侯恂汇报请示。 这就等于给了左梦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环境。 至于他能打成什么样、创造什么样的战绩,就全看他自己了。 通州距京师不远,侯恂当日下午就进了通州城,第一时间接管了全城军政大权。 “尔等速速派人,集中全城大小车辆,随本官前往张家湾。无论如何,明日凌晨之前,张家湾所存漕粮,必须全部运入城中。” 通州本地官员听到这个命令,全都犯起难来。 知州不得不出头,向侯恂诉苦。 “总政大人,本地运力实属有限。纵是抽调所有马车,恐怕也杯水车薪……” 侯恂不耐烦听这个,喝道:“你们衙门的车马不够就去征集大户、百姓的,本官只给你们一个半时辰。倘若征调不够的车马,本官就砍你们的脑袋。” 众位官员更加坐不住了,纷纷哀嚎。 “总政有所不知,城中大户俱都背景深厚,下官等……” 侯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同时摆出王命旗牌。 “本官得陛下特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