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兵,左梦庚一点都不着急。 孔家不让攻山,那便不攻。只是让炮兵将火炮在山脚下一字排开,等着孔胤株做决定。 哪怕最后孔胤株不松口,他也无所谓。 “来来来,你们都说说,这一次我军能不能攻山啊?” 葡萄山上,左梦庚眺望着前方的尼山群峰,颇有闲情逸致。 尼山呈“刀”字型,葡萄山位于最西侧,与其余山峰并不相连。 再往前,就是分列南北的尼山头和横山子。两山中间,是一条不深的山谷,但却被两山夹住俯瞰。 因此要攻山的话,绝对不能从这个山谷打,而是要分兵两路,直接进攻尼山头和横山子。 打下了这两座山,过去就是尼山主峰了。 侦察部队提供的情报,如今盘踞在尼山上的白莲教乱贼,大约有三千来人,以赵四为首。 他们从安山湖一路南逃,沿途洗劫了多个村镇。到了曲阜后,因为攻不进城,所以一路奔到了这边。 孔家墙高院深,家丁众多,他们也打不下来,可尼山上却没有什么防卫。 乱贼们把山脚下的几个村庄抢了一通,就把尼山给霸占了。 孔家自卫有余,想要赶跑乱贼却力有未逮。 孔胤株急的一日三封急报送到兖州府和京师,请求朝廷派兵保护孔圣故里。 现在左梦庚来了,孔胤株却犯难了。 跟在左梦庚身边,黄宗炎和黄宗会再无往日的潇洒,一个个就跟996加班似的,神情颇为萎靡。 他们本以为留在左梦庚身边,就像诸葛亮跟随刘备,只需要提供奇谋妙策便可。孰料每日面对的,净是处理不完的公文。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军中会有这么多事。 原本还以为是傅豫孙刻意针对他们,可观察了几日,发现其他人包括傅豫孙在内同样忙碌不堪,才明白军中就是如此。 心态平衡了之后,尽管很累,但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今日是难得的休憩,跟着左梦庚上了葡萄山,一边观赏景致,一边闲聊。 待左梦庚问起,黄宗会按捺不住,大嘴巴有啥说啥。 “孔家忒也荒唐,既为圣人故里,岂容邪教妖魔荼毒?当然要请我大军挥师扫荡,还圣人清净才对。” 左梦庚似笑非笑,问道:“那你说说,咱们该如何打?” 看着阳光下一门门簇新闪亮的火炮,黄宗会倒也不傻。 “此山不大,也不险要,这么多大炮轰下去,贼子定然抵挡不得。” 他说的粗浅,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尼山虽然面积不小,但主峰和梁山相差不多,也就两百多米,而且上山的道路平坦。有火炮支援的情况下,打下来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但这一仗打的不是军事,而是政治。 能不能打,全在孔家一句话。 孔胤株发现自己要倒霉了。 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便问道:“那左梦庚可动手了?” 仆人忙道:“不曾动手。” 孔胤株长出一口气,可随即脑袋就针扎一般地疼。 左梦庚还不如趁他昏迷的时候动手呢,那样的话,他也有说辞逃避罪责。 他都昏倒了,家里剩下的人阻拦不及,让左梦庚恣意妄为,非他之过呀。 那左梦庚不是挺鲁莽的嘛,连衡藩都不放在眼中,而且和孔家还有宿怨。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忍住了呢? 他不动手,为难的就是孔胤株了呀。 孔胤株拖着病体跑到新军外围一看,更不好了。 那么多的大炮对着祖宗陵寝,真要动手的话…… 祖宗的骨灰都要被扬了吧? 那么问题来了,祖宗骨灰被大炮扬了,和乱贼在祖宗坟头蹦迪,到底哪个更加严重? 孔胤株几欲吐血,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定。无奈之下,只好赶紧书信一封,让家人火速送往京师。 反正他不是衍圣公,就把难题交给孔胤植吧。 早在乱贼占据尼山的时候,孔胤植就知道了。 当时他没有多想,只是恳求崇祯赶快发兵,无论如何不能让圣人被邪教妖魔玷污。 崇祯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这才有了给左梦庚的斥责诏书。 可左梦庚出兵后,难题更大了。 看到孔胤株述说的内容,孔胤植气的直发抖。 “蠢货,不让那些丘八动用火炮就是了。” 孔胤株一听,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又来找左梦庚。 “此乃圣地,天下仰望。将军剿贼可以,动炮万万不行。” 左梦庚如同看傻子一样看他。 “不能动炮?哎呀,那打不了,告辞。” 说完,就下令新军收拾东西,准备撤军。 孔胤株暴跳如雷。 “左将军,乱贼当前,你竟然不战而退,老夫定当弹劾于你。” 左梦庚嘿嘿冷笑,坏水不知道比他多多少。 “你以为本将就不弹劾你了吗?包容乱贼,阻挠进剿,图谋不轨。” 孔胤株气的胡子乱抖。 “你……你休想血口喷人!我孔氏乃圣人后裔,士林仰望,岂容你一武人亵渎?” 左梦庚尖酸刻薄,专揭伤疤。 “鲜卑人来了投降鲜卑、金人来了投降金人、蒙古人来了投降蒙古人的圣人后裔?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在做准备,等着迎接东虏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