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来慈安堂的时候,左梦庚心情都很愉快。 但是这一次,他的脚步颇为蹉跎,神情凝重、阴云密布。 慈安堂内,黄氏斜倚在榻上,怀前笼着小王,怜爱不休。 榻前地上,左暄妍正陪着大王和追雪玩。 大王、小王成长速度飞快,体型已经和追雪差不多了。 可虎崽也是崽,追雪便如老父亲一般耐心教诲,让它懂得各种规矩。 也不知道狮子猫教出来的老虎,会变成什么样。 堂内一片祥和,实为人间至乐。 左梦庚真不忍心破坏这种美好辰光,可是又没有办法。 “闺女儿,到外面去玩吧。” 左暄妍抬头,看到爸爸不开心,秀气的眉毛紧皱,但还是乖乖听话。 尽管她不懂,但是她很听话,从来不让父母操心。 目送左暄妍带着一堆宠物离去,黄氏缓缓坐起,隐隐有些紧张。 “可是出了甚事?” 一旁的左严、左宽也都探究过来,情知出了大事。 左梦庚长出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同时紧紧观察母亲的状态。 “他……死了。” 这话颇为不清不楚,但在座的三人全都听懂了。 左严和左宽“啊”了一声,神情几变,随即化为唏嘘。 显然,想到如今的局面,也只能唏嘘了。 黄氏的身子抖了几下,童孔里划过一抹哀伤。明明欲哭,最终也只露出哀切。 过了半晌,她似乎稳住了心神。 “虽然他在外面骂声不绝,说起来对家里始终很好。你们爷们是做大事的,我们妇道人家不懂。不过人死业消,你……你不可……” 不可什么,黄氏有些犹豫。 眼前的左梦庚虽然是她的孩子,但也是天下之主。诸般考量上,岂是她能相比? 左梦庚却点点头,顺从了她的想法。 “孩儿当想办法,寻到他的遗体,归乡安葬。” 黄氏长出了一口气,终于露出笑容。 “这些年,辛苦你了。” 左梦庚握着母亲的手,目光空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辽东的战况传到京师,明廷上下哀鸿遍野。 崇祯悲怆难止,亲自下诏,称赞洪承畴节烈弥笃,指示给予厚待。 洪承畴的福建老家着实大操大办了一场,几乎将他当成了文天祥第二。 而这一切,都源于消息出错。 锦州城陷落后,有逃回的人向吴三桂报告,说清军把洪承畴押送到了锦州城北的无极王盘营内处死了。 吴三桂便据此上报。 随后洪承畴的家仆陈应安逃回京师,也说洪承畴殉国了,描述的绘声绘色。 什么洪承畴“骂贼不屈,惟西向叩头,称天王圣明,臣已力竭,死之。从来就义之正,未有如臣家主也。” 惹得崇祯甚至在朝天宫摆设祭坛,亲自祭奠。 实际上被处死的人,乃是丘民仰、曹变蛟等人。 至于洪承畴,黄台吉爱惜人才,哪里舍得一杀了之? 坦白来讲,洪承畴并非主动投降之人。到了最后,他等于是随波逐流,彻底绝望了。 落入清军手中后,洪承畴心如死灰,无所适从,干脆绝食数日,令人以为他真的想要殉国。 黄台吉得知后,立刻命令众臣前去劝降。 可任凭这些人舌灿莲花、苦劝不休,全都被洪承畴骂了个狗血喷头,狼狈而回。 “公甫,洪亨九乃当世大才。日后我大清若要入主中原,当为大助。不知此人当真坚贞不屈,还是待价而沽。你眼光毒辣,可亲去一趟,窥探虚实。” 宁完我领命,亲自赶赴监牢。 “洪大人,如今胜负已分,天命已现。你又何必冥顽不灵、违逆大势?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日我大清定鼎天下,你以开国之功名垂青史,何乐而不为?” 洪承畴呵呵冷笑,反问道:“你等困居辽东,不过逞一时之勇,竟敢妄言贪图天下。不说我大明广被四海、人杰地灵,夏国之威,你等可敢言勇?” 能言善辩的宁完我愣是一滞,满脸燥红。 打人不打脸,当着我大清的面,提什么夏国? “今日……咱们不说夏国的事!” 宁完我吭哧吭哧的模样,弄的洪承畴肆意狂笑,总算是纾解了郁闷之气。 “无论如何,这天下始终都是我汉人的天下。你等胡虏,迟早灰飞烟灭。” 宁完我被骂的脸皮紫涨,恶狠狠地反问道:“在下愚钝,却不知洪大人在夏国官居何职?夏国倘若统一天下,洪大人又有何功劳?” 这一问,立时让洪承畴瞠目结舌,怅然若失。 他和夏国,可没有什么关系。 夏国真的要统一天下了,他作为前朝旧臣,只怕难逃清算之罪。 洪承畴愕然发现,天下之大,竟然已没有了自己栖身之所。 恍忽当中,微弱的阳光下有灰尘飘落。 洪承畴没有多想,随手拂去,仍旧走不出愁绪。 对面的宁完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 “恭喜皇上,洪承畴根本没有死志。他对自己的衣裳尚且不忍灰尘污染,更何况自己的命呢?” 黄台吉闻言大笑,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那以后,黄台吉不再急迫询问洪承畴投降一事,只是对他关怀备至、恩遇隆厚。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