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问了几句话,又不说个所以然。
云嫣切切道:“民女从没有感觉胸口闷痛,也从没有睡中盗汗,每日饮食正常。孙良医可是诊断清楚了?”
孙良医拈须道:“姑娘这脉像,倒是瞧不出征兆。但老夫也曾见过,有那不见任何症状,突然就大咳血的……”
云嫣盯着孙良医半晌,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似洞明了什么,朗声道:“既然孙良医拿不准,青瓷求见莫嬷嬷。”
其实不用云嫣说,莫嬷嬷已经往临松阁这边来了。
府上闹了这么大动静,又是疫症,合府上下百十来口人,事情非同小可。莫嬷嬷是这府里地位最高的管事了,王爷不在,她理当亲力亲为。
……
莫嬷嬷一进门,陈嬷嬷便迎上前道:“老姐姐!邹主子患上痨病,定是旁人传染的!咱们府上的人,可从没有出入过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想来问题就出在赵青瓷身上!”
莫嬷嬷用混浊的眸子看了云嫣一眼。
云嫣是绣坊的人,每日迎来送往,接触的人最多,又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说她嫌疑最大,并不是信口胡言。
莫嬷嬷点点头。
她又看了云嫣一会儿,开口道:“为了以防万一,青瓷姑娘这段时间就不要往府里来了……不管有没有得这疫病,找个僻静地方,好生休养休养。”
这便是替云嫣解围,放她出府了。
莫嬷嬷又吩咐道:“从今时起,这临松阁大门就封起来,只留偏门送饭食和物什。其他闲杂人等退下,不得入内。只留采儿几个丫头侍侯邹主子。”
莫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虽年纪大了有时记性差一些,可当年在宫里处理过这种事,很有杀伐决断之气——在宫里若有得了这种腌臜病的妃嫔媵嫱,要么打入冷宫,要么关入永巷,与世人隔绝起来,由其自生自灭,免得为害旁人。
封锁临松阁,处决很果断。
可是采儿和几个在邹凌春院儿里伺候的小丫寰听到这话,顿时一震,“嗵嗵嗵”几个跪成一片:
“求嬷嬷给奴婢们留条活路!奴婢们不想死!”
丫寰如此乞求,皆因如今痨病就是绝症,让人闻之变色,听之胆寒。染了以后,早晚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且死状凄惨,面肿恶臭,连肯拖去扔到乱葬岗的人都没有。
府里其他人也就罢了,临松阁一锁不用近身,可留在临松阁贴身服侍的丫鬟,能活几个?
莫嬷嬷看过去,淡然道:“你们都是贴身服侍邹主子的,如今主子病了,要你们近身伺候,本是份内之事。平日里跟着主子吃香喝辣你们不躲,现下要你们侍疾便推三阻四?你们的命都是主子给的,便是死,也没有什么可将息!”
听莫嬷嬷如此一说,几个丫寰跪在地上,已是哭得如丧老妣。
这时候苏慕祯眼里也噙了泪水,斥道:“你们这帮狗奴才,好生无情无义!邹妹妹待你们不薄,她如今遭此劫难,你们抛下不管,难不成留她一个人?她如何能照顾自己?”
采儿和几个伺候的丫寰为了活命,口不择言道:“奴婢斗胆回苏主子,邹凌春原本在宫里也是丫寰,她如何照顾不了自己?”
这话,连云嫣一个外人也听不下去了,道:“邹主子重病在身,这病一天天拖下去,恐怕坐卧都难。如今正是需要人侍候的光景,你们如何说得出这种话?”
“小的明白,小的道理都明白!可小的们还有父母兄嫂等着银子花,还有弟弟等着奴婢的月钱回去娶媳妇成家……”
话音未落,哭求之声已此起彼伏。
云嫣闻言微怔。
她忽然想起了海棠。也想起了海棠躺在土炕上与她说过那些话……在吕府别院做下人的一幕幕在云嫣眼前似走马灯闪过,历历如在。
临松阁内,一片哭嚎之声。空气窒闷难忍,突然天上几声滚雷响过,豆大的雨点猝然落下来,打得石桌石椅噼叭作响……
云嫣突然转向莫嬷嬷,道:“嬷嬷莫要为难了——青瓷愿意留下,照顾邹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