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倒不打紧,只恐怕他被个绣娘迷了心志,最后惹怒了柳允庭,得不偿失。
“简儿,请听老夫一句劝。”舅姥爷道,“柳允庭的独女乃是良配,简儿切莫因小失大……”
“谢舅姥爷关心。”靖王无滋无味地道,“只是对简儿而言,柳家女儿实非良配。”
“为何?”
靖王看着兰丞相,英俊的眉眼间有几分思量——兰丞相是外族,有些事情本不足与他相道。但兰家乃是他外祖母的母家,兰氏一族上下,是他的后背与支柱。
有些话,他终究不得不说。
靖王道:“舅姥爷,我若迎娶柳弦音,人人都以为我赵简,在朝堂上积威日重,只会更加引人猜忌。树敌良多绝非好事。父皇放出此言,也不过是他的……权衡之道。”
太子赵琛的党羽日渐壮大,朝臣纷纷向这位未来的天子聚拢示好。皇帝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又将靖王引入众人视野。
这本是帝王制衡之道。太子是他钦定的继承人不假,然太子势大,皇帝的位子便岌岌可危,势必得有一个皇子牵制太子,是为平衡之术。
靖王看得明白,并不想淌这趟浑水。
然而,舅姥爷不能赞同。
“话虽是这么说……”舅姥爷捋了胡须道,“但一味韬光养晦、隐忍退让,到头来可能真的会失势……如若有柳允庭这个当朝重臣的助力,即便真是太子登基继位,也必然不敢对简儿如何!”
靖王见舅姥爷仍旧心存侥幸,道:“舅姥爷,您思虑得是。然而自从父皇舍了母妃而取许凤瑾之日起,便注定了我与太子今日的水火之势。我虽有心示弱,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
靖王从不心存侥幸。他母妃曾是父皇正妃,这件事许凤瑾会记得一辈子。靖王自打出生,便已身在棋局,没有退路。皇子夺权,皆是倾家之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哪有放过一说?如若太子登极,其余众皇子不论,靖王却是只有一个下场。
试问哪位帝王愿意养虎为患,放人安眠于卧榻?到时候别说是柳阁老,便是整个内阁,也帮不了靖王。是以靖王并不在乎,太子是否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那简儿的意思……”舅姥爷睁大了眼,心头猝然一惊。剩下的话却是不敢再说——难道简儿意欲争储,拼死一搏?
他原以为赵简只是流连女色,退而求全,以期自保。不想,他竟怀有泼天的野心,浑无畏惧。舅姥爷看向他深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古井般深不可测,似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靖王按住舅姥爷的手,道:“身为靖王,名为赵简,本就没有退路可言……舅姥爷可愿助简儿一臂之力?”
舅姥爷神情端凝,看靖王的眼神,再不似看一个风流少年。
靖王笑道:“舅姥爷若是还对赵琛抱有奢望……不防想想,本王可有一位亲皇叔健在?”
舅姥爷如罹雷击。
如今大梁朝皇帝——靖王的父皇赵?当年也并非储君,却是暗中坐大、择机起事,在神武门发动兵变,兄弟相残。靖王的亲皇叔三个,被悉数击杀殆尽,无一幸免。
舅姥爷神思霎时清明,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明白了靖王的真实心意,舅姥爷秘而不宣。不答反问道:“简儿就算没有倚仗柳阁老之意,也没必要成日里记挂着一个绣娘罢?”
靖王:“……”
舅姥爷觑着他:“你实话说,绣娘之事,是为掩人耳目还是动了真情?”
靖王断没想到,舅姥爷言语竟是如此直白。他耳根微红。
舅姥爷看到靖王如此神情,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却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作为过来人,舅姥爷觉得滋事体大,须得好好跟靖王念叨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