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先前一直以为太子与靖王兄友弟恭,却不想两人并不对盘。她不敢开口告诉靖王,是她替太子出主意,让太子在皇帝的寿宴上独领风骚。更不敢说,太子曾开口求娶她,向她表明心迹,还许诺要请旨封她为侧妃!
这等僭越兄弟情分之事,如若说了,以靖王的性子,怕是要立马拔剑上太子府寻仇!靖王是武将,杀伐决断——云嫣想起靖王杀苏慕祯时的狠绝。
见云嫣眼神盈盈荡漾,靖王心知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日久见人心,靖王并不急。
太子预备与他下一盘大棋,这才刚刚开始——靖王却已恭候多时。
正说着话儿,小丫寰云笺在外头问:“姑娘,可是要起身?”
靖王只得放开云嫣,替她扯开薄被,把她往被窝里送。云嫣羞窘,钻到被窝里坐好了,才听靖王对外头道:“进来吧。”
云笺得了令进了屋来,见靖王在,低头道:“姑娘终于醒了。殿下昨夜二更天到的,又不让奴婢唤醒您,就守在床头,说要等姑娘睡饱……”
原来靖王昨晚就回来了,难怪他说“昨日不算”。
云嫣忽地一愕,眼光渐渐从云笺转到靖王身上。难不成,靖王是一直守在床头,一宿没阖眼地看着她睡觉?
靖王闻言有些尴尬,看了云笺一眼。
然而晚了,云嫣听弦知音,已经明白靖王是彻夜守在床边看她睡觉。睡姿什么的就不能说优美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说梦话流口水磨牙?云嫣不敢看边上站着的靖王,一张小脸绯红。
云笺虽然没成过亲,但是看着自家殿下与青瓷姑娘这种情态,心里也欢喜得紧。
五日之后,才是靖王应该回京的日子。可过了大同府,靖王便换了衣裳,只带两个随从策马疾驰。一路奔劳,只为能早些见到云嫣,哪怕是整夜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靖王轻咳一声,问云笺道:“你这吊子里装了什么?”
云笺终于找到了台阶下,忙道:“回殿下,是给姑娘送的醒神□□。”
云笺取过一只青白釉花口盏,拎了铜吊子壶往盏里注羊乳。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姑娘回来后将将养了一阵,长了些肉。若不然,殿下见到她刚逃出来时的模样,该有多心疼。
云嫣垂头,小口小口地啜着盏里的羊乳,像只小奶猫。靖王看得心都化了。
她的小脸连同脖子上露出来的肌肤,也白皙滑腻如同盏里的羊奶一样。
云嫣喝完羊奶,靖王替她擦去了唇边的小胡子,怜爱地看着她乖顺的小模样。
靖王转头对云笺道:“本王也乏了。你叫马骁去凌云阁,我要更衣。”
云笺知道殿下还有话要对云嫣说,便退下去,传马骁备水侍候靖王更衣去了。
靖王就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来,对云嫣道:“把手伸出来。”
“嗯?”云嫣不解。
“把手伸出来。”靖王又温言道。
云嫣不肯,反把手往身后背,眼神有些淘气。
靖王见她不依,直接拽过她的小手。
云嫣一惊,手腕上就被套上了凉凉的东西。
原来是一条长长的红色手串。那手串有一尺半长,能在云嫣细细的腕子上缠好几圈。
“这是什么?”云嫣摸着那手串问。
“红豆。”
云嫣眼睛一亮,调皮道:“这么多红豆,拿来煮汤,肯定好喝!”
靖王从胸腔里发出深沉的笑来,无奈道:“小坏蛋。”
靖王知道她懂,可是故意装作不懂。
他说着伸手去刮她的小鼻尖。云嫣很给面子地耸了耸小鼻子,俏皮可爱。
西域并不盛产红豆,是那日靖王在边市听摊贩吹嘘玉夏红玉如何漂亮,靖王才拽着宇文谡,在冰天雪地里漫山遍野地搜寻。跑了好几回深山,才得了这一串。雪压后的红豆颗颗饱满、盈润发亮,色泽潋滟似血。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云嫣不是铜墙铁壁,一番别离,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她背负着那么多,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那些横亘于心的硬得让人发疼的仇恨,苦苦磨痛着她。想到她在那破院时,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在石板上对靖王写的那些话,云嫣的脸悄悄红了。
靖王看着她微酡的小脸,道:“你先起身。本王去去就回。”
靖王说着从云嫣床头站起来,由随行的小厮跟着,往凌云阁去了。
这回靖王是无旨回京,只能逗留一日,夜里还须快马加鞭赶回城外,从昌平驿领着归国的使团,浩浩荡荡进城。
可即便只有一日,靖王也觉心甜意洽。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陪着云嫣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