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靖王走后,过了两天,云嫣便收拾东西回了绣坊。
云嫣如愿以偿见到靖王平安无虞,不再担心了。可她记挂着,娘的牌位还藏在绣坊床头的暗格里。
云嫣害怕肖月娥会发现,横生枝节。
云嫣坐着马车回到了永晟绣坊。肖月娥闻声跑了出来,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
“赵青瓷?你、你这是打太子府回来了?”
云嫣笑了笑,道:“是。”
此刻闫光也迎了出来,见云嫣好端端的回来了,笑容抑止不住就飞上了眉梢。
肖月娥却是将云嫣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她仍旧穿着粗布襦裙,便问:“你……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言下之意,这行头也太寒酸了……都被太子宠幸过了,怎么也该是肥马轻裘前呼后拥,也该是绫罗绸缎珠玉金钗,也该是明艳娇贵的太子宠妾模样吧?
这这这……
“你、你不留在太子府,不给太子殿下做妾室了?”肖月娥使劲咽了口唾沫,“……莫非,是被太子殿下撵出来了?”
“你想哪儿去了,月娘?”云嫣淡笑,“不过是太子妃娘娘自己有几身儿衣裳要做,留青瓷多做些时日罢了。今日完工,青瓷便回来了。”
闫光虽然觉得蹊跷,但静训姑娘说青瓷因绣工好被留太子妃留下做衣裳,他也只有信了。这段时日以来,闫光心中止不住惦念。如今听云嫣也如此一说,这才如释重负。
闫光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接过云嫣背着的小布包袱。只见她的小脸更加白晳精致,他原本灰暗的心情忽地焕发出新的神采来。
肖月娥却是如意算盘落空,道:“敢情,赵青瓷,我们都是空欢喜一场了?”
看到云嫣淡然的脸,肖月娥失望地跌进太师椅里,黑黄的小脸儿皱起来,如丧考妣……
云嫣见她如此,不禁莞尔。
只有元宝儿翘着小鼻头兴奋起来,在奶娘怀里拼命往前探,伸手要云嫣抱,嘴里喊着:“姨姨、姨姨……”
他原本抱着一个大柚子玩,见到云嫣,竟然连柚子都丢了,任凭柚子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云嫣心都要化了,伸手将元宝儿抱过来,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
五月初八那日,非年非节,可是今日大姑娘小媳妇全数涌到街上,一个赛一个花俏。
原来是靖王出使玉夏国归来了。
坊间关于靖王的传闻很多,流传甚广的除了他的赫赫战功,还有他冷漠乖戾的性情。这位亲王及至弱冠仍未婚配,也极少公然露面,是以人们对他的长相也很好奇。
这一日真正是万人空巷,城门处却人山人海。靖王的使团一进城门,挤在道路两旁的大姑娘小媳妇争先恐后,熙熙攘攘,拋花拋荷包,一片欢闹喧腾。
使团的马队一眼望不到头,靖王带回了玉夏敬献的上百匹大宛宝马、白骆驼、葡萄美酒、驼奶酒、狐皮、宝石……还有美人。
一车一车的西域贡品经过城门,最后一辆马车上载着沙土,里面栽种着寒瓜,水灵灵鲜嫩嫩的。
那是靖王给他外祖母带的回纥寒瓜。
外祖母去年寒冬腊月天气里,要靖王给她带寒瓜,靖王内心是拒绝的。可外祖母又说,舅姥爷一定有办法。
没想到舅姥爷果然手段非常,将靖王的人直接扣下,留在了西域,直等到寒瓜成熟之时,才放他回来。
外祖母英明,料事如神。
靖王骑在马上,□□是他的逸骠黑骑。他身材高挑修长,一身英武的玄色官服,面容英俊无俦。
“王爷!靖王!殿下!”
“靖王殿下!啊!”
姑娘们的叫声不绝于耳。后头那个是被人挤着了发出的惨叫。
使团车马一路行进,沿街茶肆酒楼的二楼雅座上,有贵府女眷倚在仙楼的窗户上看使团归朝,各色手帕迎风抖擞挥舞着。
清茗居二楼的窗户也大敞着,柳弦音呷了一口碧罗春,探头向窗外瞧去。
“小姐,靖王殿下可真是英俊非凡!”丫寰吟霜擦了擦嘴角,“奴婢、奴婢只盼赐婚的圣旨快些下来……”
柳弦音面色清冷,叱道:“不知羞的,浑说什么?”
吟霜嘻嘻笑,摇着柳弦音的手:“好小姐,奴婢都听见老爷同夫人说的话啦!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皇上只等靖王殿下回朝,便会为您和靖王殿下赐婚!”
虽然柳允庭长吁短叹,但拗不过他宝贝独女芳心暗许!柳府上下对这桩婚事皆不看好,唯独柳弦音日思夜想、一意孤行。
柳弦音抿了抿唇,将嘴角的丝丝甜蜜抿进心里去。她眉目含羞,半张脸躲进窗户的阴影里,两只秋水般含情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追逐着那个俊拔的身影,贪婪地看着。
靖王的一举一动柳弦音都看得仔细,视线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只见靖王环顾四周,时不时向人群里望去。
靖王似乎在找人。
赵青瓷不是说要来看他的仪仗进城吗?为了能让她能看见,他竟还特意骑着马。
哼。
小骗子。
马骁跟在靖王身后,举头正巧看见燕阑楼探出一张俏脸,他心中一喜,便一夹马肚上前禀道:
“殿下!殿下,锦乡侯府二小姐在楼上!”
“谁?”靖王不动声色,一双鹰目仍在人群中搜寻。
“就是,就是锦乡侯姜谦的二女儿姜云萍啊……”马骁不知死活地继续禀道。
“姜云萍?活的?”靖王的声线已冷得直掉冰碴。
“嗯嗯,活的。”某人不知死期将至地点头。
马骁虽忠诚,却是个蠢得一塌糊涂的,看样子回府挨板子势在必行。
马骁尤不知姜云萍为何会入了靖王的眼。他也完全没想到靖王能把一个绣娘,看得比侯府千金更珍贵。
马骁私心里觉得,殿下有个喜欢的姑娘固然是好,但以后安身立命,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正经八百的大家闺秀来当王妃的。
马骁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听六皇子提到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