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
此生何幸,能听到心爱之人的赐婚圣旨?如今求仁得仁,靖王自此佳人在怀,再也不需要旁的什么人了……
云嫣心里,细细丝丝的碎声作响。一滴珠泪,落进地上砖缝,润去无声。
众人退去之后,只剩云嫣颓然跪着,双肩低低垮塌。
靖王这才瞧见云嫣。和靖王的眼神一撞,云嫣就像一只瞬间惊起的小鹿,抬脚便往府门外走。
靖王捉住了她的腕子,这才看见她怀里抱着一件蓝地海水锦夹袄。
是他要的。她亲手做的。
云嫣退了一步,挣开了靖王的手。五月里来送夹袄,多么不合时宜。
云嫣正要低头福了退下,却听靖王道:“外祖母要见你。”
云嫣抬眼,靖王蓦然看见,她那双黑水银似的伶仃大眼里,分明有泪光闪动。
那泪眼很快别过去。
靖王伸手攫住她的小脸,认真看着她:“今日之事,事从权宜,你不必放在心上……”
“民女,不过是来送夹袄的。”云嫣打断他,“这便回去了。”
云嫣的小脸仍在他手上,她倔强地咬着唇,不教眼泪往外涌。
“青瓷,你信本王么?”靖王看进她的水眸里,低低的问。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这对民女来说并没有两样。”云嫣平静回答。
过去是她错了。靖王亲她、抱她,她便忘乎所以了,忘了雍州,忘了娘的仇,忘了姜家……
她也许是靖王心悦的人,可他并没有打算只要她一个。她也不会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那一个。
在这样的世事里,去求一位亲王的一心一意,多么可笑可鄙。
“民女这就将夹袄交予下人。”云嫣努力平抑着声线,“民女告退。”
说话间云嫣长长的睫毛一颤,泪水无声滚落,正好打在靖王扣住她下巴的虎口,令他胸口一恸。
云嫣终究挣脱了靖王的手,离了靖王府。
打从云嫣走后,靖王便去了依槿轩,在那里呆了半晌。
福顺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先前青瓷姑娘在府上时,就住在依这槿轩里,殿下便睹物思人,来了这依槿轩吧?
可殿下却是已经枯立在依槿轩的一株木槿旁边,将近一个时辰了。
日头虽西斜,但初夏的阳光在福顺眼中已经特别毒辣。福顺在一边苦劝:“殿下,天儿这么热,还是进屋歇歇吧……”
“殿下您看,这冰碗子都快化成水了……”
“殿下,那个,刚刚,青瓷姑娘送来的夹袄,不知是否合身,您要不要试试?”
啧!这大热天的!
靖王终于转过身,道:“取来吧!”
别看福顺小短腿,跑起来像风火轮一样快,不一会便取来了那件夹袄,小心翼翼地捧上。
蓝地海水锦,普普通通的料子,却因为做的人有心,袖口用银线绣了夔纹,走线细密,绣纹平滑,精致得令人赞叹。夹层也做得厚实,丝棉絮得膨松。靖王的修长手指抚过那一针一线——就算是宫里,也未必有这样好的做工。
针宫局的绣娘,做的不过是精致的死物,何曾知晓穿衣人的爱与憎。不似这件蓝地海水锦,一针一线里,融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