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你管这叫不错?就算没有蜜月套,好歹安排一个双人间,OK?
就寝之前,靖王走到云嫣马车的窗牗处看她一眼。
云嫣睡的那乘马车十分宽大,四个人横躺着睡都绰绰有余。云嫣却是滚到了角落里,面朝着车壁,可怜兮兮地蜷缩成一团,默不作声地睡着了。
靖王站在车窗外,望着云嫣,叹了一口气。
在这里过夜,又在马车里这么拘着,真真是委屈了她。想将她抱到大帐里去睡,却终究觉得不妥。靖王虽心悦她,可他还没有明媒正娶将她迎进门。白日里同乘也就罢了,夜里就寝自然是要讲究男女大防的。他不能唐突了她。他要给她的是嫡妻的尊严,而不是姬妾的随意。
然而这么一个他如珍如宝对待着的小小人儿,却完全不理会他的苦心、不领他的情,一回又回教他见识了她的人小鬼大、谲诈万端。他不知她要逃到哪里,只知如若他不将她看牢,她迟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值夜的小丫寰这副光景,靖王不放心。
回到大帐里,靖王合衣而卧,却命人打开了帐篷的门帘子,只留着半道纱帘。纵他半卧着,也能看见云嫣的马车。
夜色流淌,天空是晴爽的黑,星子却藏在半片云里,不肯露头。
云嫣后背对车帘子躺着,睡得极不安稳,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她似做梦了,梦里一遍遍地喊“娘”。
云嫣的梦呓,随着夜风传入了大帐里,靖王听得真切。他起身走了过来,心头微诧,俯身到车窗旁边,想看个究竟。
然而,此时天色已经黑透,靖王站在车窗边上,只看见马车角落里面一团模糊暗影,竟瞧不清他那个小小的人儿。
靖王并不惊动旁人,独自绕到马车前头,踩了马凳,撩开帘子上了车去。
四下里一片空阔,靖王的双眼在黑暗里搜寻一阵,才发现云嫣仍然可怜兮兮地蜷在角落,小拳头压在心口上,嘴里却似吸气,又似呼气,苦苦吟叹着:“嫣儿,不是,嫣儿……”
靖王眉头微蹙,隐约听见她似自称“嫣儿”,却听不十分真切。靖王半跪到榻前,俯耳倾听,那哼唧声渐渐细了下去。他怜惜地托起她的小脸,分明见她眼角有泪,微颤的抽泣声似可怜的猫儿……
云嫣终是醒了,猛地睁开眼睛,早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嫣是被噩梦惊醒的。那梦境太过真实,她看见她娘被周氏按住了头,往水池里拼命按下去。那毒妇力大无比,她娘挣不脱,眼角满是泪,四处满是池水,一片模糊。云嫣自己却是个三月大的婴孩,她想冲上去拉开周氏,揍她,可她手脚却似被捆住,完全动弹不得,她好恨,她恨……。
云嫣醒来,意绪却还在那梦中,睁眼一看,车帘之外,竟有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
云嫣险些惊叫出声,吓得直往靖王怀里钻。
靖王就势将她揽进怀里,一手掩了车帘,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拍自己的女儿一样。
“别怕。”靖王在她耳边低喃,“别怕……不是狼的眼睛。是萤火虫。”
靖王一下一下拍着云嫣的后背,哄着她入睡。他拿唇一下下熨着她发顶,还有冰凉的耳垂和玉颈,轻轻安抚。
云嫣常常在夜里做噩梦,醒来后小脸上满是泪水。梦境里重复的都是儿时的痛苦记忆——不知为何,儿时的事,她记得那么清晰。
夜凉如水,云嫣半梦半醒之间,只觉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环抱着自己,仿若是娘给她披上的白狐斗篷。她轻轻蹭了蹭,找到了极舒服的地方,又沉沉睡去。
云嫣睡着了,呼吸轻悄。靖王抱了她许久,终是轻轻放她躺回车里。
却是对她的身世愈加怜惜。
后半夜,静训来换值的时候,却看见小丫寰云笺睡得正香,面色红扑扑的,口水泗流。静训无奈摇了摇头,便将她叫醒,让她回去歇息了。
换了静训坐在车辕上,半阖着眼睛,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她自幼习武,耳力目力超群,忽听得大帐那边有动静。
静训本想起身看个究竟,却瞥见马车旁边有一抹玄色的高大身影。
静训自然知道那是谁。她瞬间安下心来,悄悄地坐了回去。
静训值守的后半夜,她半点也没敢睡。
夜里她隐隐听见青瓷姑娘的叫声。倒也不像是被殿下疼爱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动静。
……
时近六月,京城里艳阳高照,却又有丝丝小风拂面,令人惬意舒爽。
柳阁老的老母亲陆氏,坐着轿撵从宫里回来了。
柳府老太君一脸喜气,回府便召了她最疼爱的嫡孙女柳弦音进屋说话儿。
柳阁老一向为官清廉,府邸虽不小,但装饰摆设却十分平实素朴。老太君住的葆寿堂,陈设也极为简单,没有雕梁画栋、围廊抱厦,只在院里种有几棵松柏,青翠苍虬。
老太君年逾古稀,却是身康体健、精神矍烁,今日穿了一件鸦青色的芦苇仙鹤图褙子,花白头发梳了个凌云髻,戴一副素面的银耳珰,素朴中透着庄重。她刚刚被皇太后召进宫里,还留了用午膳,心中欢喜自不必说,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音儿,好孩子,”老太君握了柳弦音白细的手,“你可知今日进宫,皇太后与袓母说了什么?”
总归是关于靖王和自己的婚事,柳弦音羞得低下了头去:“孙女儿不知。”
“太后娘娘啊,想接你入宫住一阵子。”老太君喜道,“嫁给靖王爷,音儿以后可就是皇家的人了。虽说靖王爷不住在宫里,但年节上须得回宫,宫里的规矩是一样也不能少的。太后娘娘思虑周全,本想派教习嬷嬷来府上教你些规矩。可太后娘娘给咱们家脸,打算把你接到她身边,住在慈宁宫,由太后娘娘亲自告诉你规矩。音儿,你可愿意?”
柳弦音乍听此言,有些茫然。
老太君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