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得厉害,咕咕叫着。云嫣想轻咳几声掩饰,却掩不住。
静训这时回府来了。她眼下有藏不住的青痕,显是一宿没合眼。
静训进了屋,就见云嫣正由人侍侯着吃馎饦和果仁蒸饼,吃得正高兴。
云嫣一扭头儿见静训回来了,便停住了口。她命人服侍自己漱了口,摒退左右,还将外头檐下听差的婆子也遣了,就剩她主仆两个,这才问道:“如何?”
静训带着一身寒气,禀道:“小姐,何遇春果然找了些撵鸡逗狗之徒,想出些下三滥的招数。”
云嫣了然道:“他这种人,手上已有几条人命了,只要将他逼到死角,不怕他不出手。”他和周燕珠一直绑在一条船上,只要法子得当,也不怕他们不翻船。
静训点点头。又凑在云嫣的耳旁,将昨夜所见所闻悉数禀过。
云嫣嘲讽道:“好个妙计,软刀子杀人,妄图教他和周氏的丑事儿死无对证……走,随我去一趟文吉堂,看看咱们的人证还在不在!”
静训奔劳了一晚,云嫣吩咐她回房歇息,只带着青笺一个,往文吉堂去了。
此时已近卯末,外头天光大亮,太阳都快晒屁股了,可是云嫣的二哥姜云林还缠绵床榻之上。
姜云林的小厮长亭在外头答应,回说姜云林还未起身。云嫣便自顾自在外间坐下了,道:“二哥哥这里书多,我坐着看书等他也无妨。”
长亭也不好驳了云嫣,只得差人奉了茶,又逢迎奉承了几句,便退下了。云嫣在外间的书案旁等着,只见这屋子靠墙一溜儿的书架,架子上籍册无数,却整洁如新,不像是经常翻动的样子。书案后头的墙上挂着大梁最有名的学士秦玉琅写的一副对联,其曰:鹅黄新绿迷柳浪,鸭青嫩寒醉春烟。
云嫣细细一品,觉着颇有些嚼头——这对子莫不是秦学士逛青楼醉了酒写的罢?意境不美,对仗也不甚整齐,简直有失大学士风范……
云嫣一边四下闲瞭,一边喝茶吃点心,等了半晌,尤不见姜云林起身。青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小姐,二少爷该不会要睡到日上三竿吧?”
云嫣示意她噤声,心底却是寒意愈深——若侯府的将来寄托在这么个醉生梦死的二世祖身上,还有什么奔头,岂不是迟早木败根断?
云嫣此刻,只急盼能早日查明真相,将哥哥迎回府来,扶乱匡正,继承姜家的大统,好让外祖父拼死积攒下来的家业,好好地传承下去……
等到姜云林终于起身,他的通房丫头媚儿和玉儿进进出出的,递水送巾子,服侍他净面梳洗。
末了,姜云林才头昏脑胀地出来见云嫣,奇道:“嫣儿妹妹怎么来了?可有要事?”
云嫣起身行礼,微微笑道:“昨夜见二哥哥回府时微醺,怕二哥哥早起头疼,特送来一碗醒神汤。”说着,吩咐青笺从食盒里取出暖碗来。
姜云林早起听长亭说云嫣等在外头,以为有什么急事,现下听她此言,心下稍安。再说,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姜云林光看着就神清气爽,他接过汤碗一口气喝下,道:“谢嫣儿妹妹惦记。这汤清甜爽口,真是有心了!”
云嫣点点头,满目天真又实意关心道:“二哥哥可要好生将养身子,母亲还病着呢。不过,也亏得昨晚何总管尽心伺候着,今早我去看望母亲,她身上已经好多了……”
姜云林虽觉得有哪儿不对,可他那长期被黄汤灌泡的脑袋,此刻也无暇细想,道:“嫣儿妹妹说得很是。昨夜雪大风急,何总管不辞辛劳,难为他了!我见他一张脸冻得紫白,好像没烤熟的参薯,又似那未燃尽的香灰!”
云嫣捂嘴笑,道:“二哥哥好文采!”
兄妹二人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相宜。
云嫣心下便满意了——亏得昨晚姜云林还没有喝断片儿,还能想起昨夜在西门碰见何遇春之事,还能记得何遇春大半夜的,为周燕珠卖力起伏的辛苦。
——现下人证物证俱在,甚好。
兄妹二人又叙了些闲话,云嫣才起身从文吉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