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峰感觉现在脑子有点乱,琢磨了半天,才寻思过来傅誉之的意思。
这意思是,不是来显摆的?
不应该啊,这位爷不都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恨不得放个鞭炮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更何况现在都找上屋顶来了,明摆着就要虐他和羽京上大分。
羽京将酒放下,悄悄挪到了扶峰旁边,远远瞅着那位爷的状况,抓起把瓜子就是磕。
扶峰瞟到地上的酒,又想到傅誉之今天很不寻常地来找他俩喝酒,内心隐隐约约推测了点什么。
傅誉之这个人,几乎是极度克己慎独,平常的生活也很枯燥,日日都是按时按点晨起练剑,以及沐浴就寝,爱好就两样,看书练剑,看书练剑。
不喜喝茶也不喜饮酒,除非情况紧急需要连夜议事,才会泡些酽茶撑着,同僚宴请不好推脱,也最多喝一两口意思意思。
吟风弄月更是不可能,京城人都盛传,大林摄政王傅誉之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一心向道。
他的世界好像永远都是清明的,冷然的。
这十二年来唯一的例外,大概是杭有枝。
那个有着生动的,明亮的,透彻的色彩的少女。
印象中,傅誉之主动找他喝酒的时候屈指可数,几乎都是遇到了迈不过去的槛,或者难以抉择的事情。
一般都静静地坐着发呆,提着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说着些没着没落的话,一晚上过去,第二天又是肆意张扬,所向无敌的模样。
其实大多数时候,扶峰看着都还挺心疼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从小到大,眼睁睁地看着他,小小的一个人,就要独自承担许多许多,一瞬间就顶天立地。
生于荣华锦绣,钟鸣鼎食,好端端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却从没过上一天逍遥日子,永远有要守护的人,要操心的事,要独自对抗的恶意。
在外人看来,他是举朝说一不二,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但他对待身边人,底下的侍从,只要不触及到原则性问题,都是任凭打打闹闹,甚至搁他眼前玩火都没啥事。
他向来都是对别人宽容,对自己狠心。
狠心成冷冰冰一个人。
也就最近这段日子,多了些生气,表情也丰富了起来,是从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所以扶峰打心底里,是想看到傅誉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纵使杭有枝千不好万不好,只要傅誉之欢喜,便是最大的一桩好。
但眼下,看傅誉之这神情,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扶峰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吵架了?”
夜空挂月点星,深邃旷远。
傅誉之坐在不远处,素衣落在青黛瓦上,墨发在夜风中悠悠飘扬,两手撑在身后,神情专注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纯净的眸中映着繁星点点,却透出一种雾蒙蒙之感,让人琢磨不透。
他闻声曲起腿来倾下身,捞起一小坛酒,垂眸将酒盖子掀开。
只一瞬,清冽的酒香就在夜空中蔓延开来,随风四散,带着点洒脱快意之感。
傅誉之仰头微抿了口,才答。
“没。”
就一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
扶峰听了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取来剩下两坛酒,递给羽京一坛子。
说了还没两秒,接着又听到傅誉之沉声缓道:“只是……”
羽京将酒搁下,专心嗑瓜子,随意问道:“只是什么?”
“她好像并不心悦我。”
一道清浅的声音落在空旷的夜空中,也说不清,这声音中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冷淡多一点。
对旁边两人,无疑是投下了一道晴天霹雳。
羽京:“!”
扶峰:“!”
这叫没吵架?
傅誉之眸光敛起,些微扬起唇,带着些恍然的笑。
眼前千山森然,只余阑珊灯火,点在清冷的夜里,散出些温暖的感觉。
他一直在看着那个低矮的黄土屋前,杭有枝的窗户。
很久很久。
少女的身影在那小小的一扇窗中隐隐现现,隐隐现现,终于,灯黑了,消失不见。
于是乎,他眸中的那点亮,也消失了。
他很想,有一天,那一盏灯,永远为他而亮。
傅誉之放下酒坛子,垂眸低笑了声,又仰起头来,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
好在,那盏灯灭了,还有着整夜遍空的星子,一直闪烁着,永不停息。
只要还未霜鬓百年,化骨成灰,他也就还有希望。
好像也不是,纵然两鬓成霜,他也依然会喜欢,喜欢她的坦荡大方,清澈热烈。
他想着想着,就将光亮重新拾起,选择坚定不移,不自觉地,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团纸。
这是刚刚教杭有枝练字时,他空闲了帮忙收拾东西,在地上的纸篓边捡到的。
于是扶峰和羽京刚从晴天霹雳中缓过来,才想好安慰的话语,就又听到傅誉之悠悠飘出来了句。
“但我又感觉,她好像有点在乎我。”
扶峰:“?”
羽京:“?”
两人抬起眼一看,只见傅誉之举着张皱巴巴的纸,正看得入神,唇角还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扶峰和羽京连忙凑过去看。
那张纸明显是被人揉成一团又展开,上面的笔迹稚嫩又潦草,月光下,依稀可以看清上面的内容。
从右往左,先是一列铺子开业词,最后一句还错写了两遍,可以看出写字人并不是那么专心。
最重要的左边大片空白的地方,中间横着写了三个大字——傅誉之,然后在这三个大字上面狠狠打了几个叉叉,把纸都戳破了。
???
两人不懂但两人大为震撼。
羽京:“你去捡垃圾了?”
震惊,大林摄政王傅誉之夜半红袖添香,只为捡得废草纸一团。
扶峰:“你管这叫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