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深这张嘴,说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下院便引起一阵轰动。
有人去围观,回来传消息说,下院来了个气派阔少爷,进来便给私塾里的小书院出银子翻了新,一身锦缎丝绸,面色红润有光泽,颇有大家子弟之风。
中院的人自然对下院不感兴趣,该读书的读书,该闹的闹。午课完,学子们纷纷散去吃饭。
姜柯和邱深约好去私塾附近的小面馆。这家面馆的老板做生意厚道,十个铜板便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宽面,再加两个铜板可以下几棵青菜,若是想再吃好点,打两个蛋在锅里煮熟,搅成薄蛋花,用热乎乎的蛋汤浇面,撒一把野葱,香气能传好几里远。
面馆老板与姜柯有过买卖,前段时间整个面馆最火热的便是清炒豆腐面,每回姜柯来这儿,总要比旁人便宜一两个铜板。
邱深要了一碗青菜面,姜柯与他点一样的,两人坐在露天的小方桌上吃。
学堂附近总是开了不少食馆子,因为膳堂实在不怎样,连馒头都是半硬的,还比外面贵,稍微有钱的家中会派人来送吃食,剩余不上不下的学子一般会选择在这些食馆子解决。
这个时辰,外面的人甚至有些拥挤。
“让开让开!”一声吆喝在人群中炸开。
两人本就无聊,这会儿注意力不由被吸引。
只见私塾偏门前被排开一条路,两个布衣小厮手持食盒,端到一锦衣男子面前。
“少爷,请用膳。”
站在偏门口的正是姜柯无比熟悉的人。
邱深面无表情吞了根青菜,说:“这人谁?这么大架势,我们院那个花孔雀都没他会整。”
他口中的“花孔雀”正是谢峻,成天喜欢穿得五花斑斓到处炫耀,孔雀开屏似的,上院讨厌他的人私底下只叫这个外号。
“我堂弟。”姜柯面不改色。
邱深差点呛住:“咳……咳你堂弟?”
他来回看,对比一番,神色有一丝茫然:“长得也不像啊,而且……”气质也毫不搭边。
“我随娘亲较多,又与他隔一房,自然不像。”
邱深道:“你为何不上去招呼他?”
姜柯:“我厌恶他。”
“这样啊……抱歉,我不该在用膳时提。”邱深说。
两人正谈着,另一桌也在议论:
“这位是出钱翻新书院的少爷?”
“可不止是少爷,他来时说了,他是昔日定远侯亲侄子。”
“定远侯的侄子?唉,真可惜了,一代显赫武侯,朝夕之间便落魄了。”
“他现在和我们是一样的身份,都是平民百姓,有何好羡慕的?”
“至少人家以前还阔过呢,看他现在这样子,也没落魄到哪儿去。”
“侄子算什么?定远侯的亲儿子在咱们院,人家就挺沉得住气,眼下这位别是放不下昔日的架子,打肿脸充胖子罢!”
“少吹牛,人家外祖父可是当朝尚书,就算没了父亲,背后还有母族,最次也是帝京人,哪会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别以为顶了个姜姓便想冒充。”
邱深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姜柯,只见他抿了口清水,默不作声。
他们坐得比较偏远,但声音太大,每一句都落在两人耳中。
姜柯根本无暇与他们解释,吃完面结账,声称自己要去午憩。
实际上,是小黑屋系统触发了,只剩三十分钟,得找个地方挂机。
邱深面露不满:“这些到处传讹的人,真该治治了,张口便来。”
“你莫要太在意,是他们不识慧珠。”
姜柯:“我知道,习惯了,时候不早了,下午尚有课业,打瞌睡就不好了。”
邱深:“……到底是谁会打瞌睡啊。”
多次路过中院,都能看到姜柯坐在窗户边,撑着脑袋,眼睛半阖不阖的。
“堂兄?”
不远处的姜洋忽然偏过头,看见了他,随后,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原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啊。”
他一身华贵缎子,头上束了小白玉冠,显得十分有精气神,与往日的面貌大不相同了。
姜柯不打算理他,径直想穿过门。
姜洋拦住他,笑道:“堂兄,半月未见,你依然寒酸呀,当初摸走了我家的东西,如今过得也不怎么样。”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学子都听见。
“放手。”对待他,姜柯没什么耐心。
姜洋:“堂兄怎么还上这种地方吃东西?路边的摊子脏死了,念在你我好歹兄弟一场,我的膳食分你一半,如何?”
他此番话不仅说得其他学子心里不愉快,还惹恼私塾附近开食馆子,但毕竟是普通百姓,为了生计,不敢当场直说。
他看着便一副不好招惹的富家公子模样。
“堂兄为何不说话?”
他话音刚落,忽然手臂一扭,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骨头落地的声音清脆利落,干净的衣裳擦过许多人踏过的门槛,沾上一片泥尘。
其实他头顶的白玉冠并不适合他,姜洋发少,那冠明显不是专为他定做的,轻轻一磕便掉了。
姜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
姜柯温和地笑:“堂弟,地上凉,快起来罢。”
“你敢动手!”
一个学子笑眯眯凑过来:“哪里有人动手?我怎么没看见。”
邱深:“这里地滑,走路要小心。”
“真是太大意了,下回注意点。”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堵得姜洋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姜柯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洋咬了咬牙,脸上却仍挤出得体的微笑。
“多谢各位关心。”
凭什么。
凭什么无论走到哪里,姜柯总是受人维护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哪怕自己抢走他的东西,姜柯也不搭理他。
每次看见姜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他只感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