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徙岭南,一定会拉着工匠同去。 此刻五少郎已然上路,那么李家会不会真的给他安个罪名,拉着他一同上路? 工匠热爱长安,工匠不想上路…… 双手捧着刚刚制造出来的强弓,工匠扑通一声跪在李家正门外,带着哭腔大声道:“五少郎所托,小人已造出来了!小人代五少郎为国献利器!” 门外的部曲吓了一跳,见工匠双手高举着一张形状古怪的弓箭,跪在门口一脸生无可恋,部曲们面面相觑。 名叫刘阿四的队正皱了皱眉,上前喝问工匠。 工匠跪在青石板上泣不成声:“此物为五少郎所创,射程远超强弓,不但可至二百步外,还能不失准头,小人试过,五少郎所言不虚,确是国之利器,求大将军明鉴,此物当可抵五少郎之罪啊!” 工匠与李钦载不熟,本不该帮他说好话,只是害怕自己也被李家寻个由头流徙千里,于是果断自救。 自救首先便要救五少郎,五少郎若被撤销流徙之罪,工匠才能平安。 刘阿四听到可抵五少郎之罪,面色顿时一紧,急忙接过工匠手中的强弓,打量一番后,果断转身朝门内跑去。 很快,那张新制作出来的强弓落到内宅李勣的手上。 刘阿四垂手恭敬地站在李勣面前,李勣一双威严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张强弓,对它的古怪造型颇为好奇。 听到刘阿四说是李钦载所创,眼神更是不可思议。 “能至二百步外?还能不失准头?呵,开甚玩笑!老夫一生在军中,历经大小无数战,却闻所未闻。”李勣摇头苦笑。 刘阿四站在李勣面前,却不敢多一句嘴。 李勣的目光仍未离开这张强弓,嘴里淡淡地道:“钦载为了脱罪,倒也煞费苦心,只是殊为幼稚,如此一戳便破的借口,怎能助他脱罪?” 刘阿四忍不住了。 昨日李钦载与他折节屈尊相谈,尽管两人的聊天有点干巴,算不上融洽。 但李钦载性情突变,平易近人的新形象还是令刘阿四颇为欣然,对李钦载的印象自然也直线上升。 如此和煦可亲的少主人,刘阿四打从心底里希望他留在长安,莫遭那流徙千里的大罪了。 于是刘阿四忍不住开口道:“大将军明鉴,小人愚钝,也知此物看似不同寻常弓弩,其中增加的机件颇为奇巧,或许……大将军可试一试,若真能将弓箭射程翻倍,对大唐来说自是一桩大喜之事!” 李勣抬眼朝他一瞥,刘阿四顿时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硬着头皮垂头恭立。 端详这张强弓许久,李勣忽然道:“阿四,后院寻个宽敞之地,老夫试一试此物。” 刘阿四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应是。 李家后院一块空置的草地上,一群部曲执兵肃立,刘阿四用脚丈量出两百步的距离,然后站定抬臂,朝两百步外执弓的李勣示意。 李勣眯眼测量了一下刘阿四所立的距离,然后缓缓抬弓,将一支翎羽箭矢放进机件的凹槽里,慢慢拉动机簧。 刘阿四将一片翠绿的树叶贴在一棵杨树的树干上,然后退后几步。 李勣面沉如水,强弓拉至满月,本来李勣已老迈,八石的强弓很难拉开。 只是李钦载所创的强弓颇为精巧,弓弦扣在机簧上拉动,竟是省力许多,一张强弓毫不费力便拉满了。 调整呼吸节奏,瞄准,放箭。 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坠地,激射而出。 电光火石间,咚的一声闷响,箭矢直中树叶,并穿透杨树尺余,只留半截翎羽箭尾颤巍巍晃动,显然仍有余力可贾。 一箭射出,周围的部曲们情不自禁欢呼叫好,齐喝大将军威武。 李勣却呆怔住了,垂头盯着手里的强弓半晌,再抬头看了看两百步外那支入树尺余的翎箭,眼神渐渐震惊,不敢置信。 两百步外,穿杨而过。 李钦载所言不虚,果真将如今的弓箭射程翻倍,而且翻倍有余。 更甚者,两百步外能精确命中那片树叶,可见射程翻倍之余,箭矢亦不失准头。 足足增加了一百步的射程,若在战场上两军对阵,多出来的射程该会占据多少先机! 攻城战也好,平原遭遇战也好,翻倍的射程足可增加战事三成的胜率,这是占敌于先,这是对敌军碾压性的打击! 耳中听着部曲们的欢呼声,李勣却面容沉静,抬手习惯性地捋一捋花白的长须,只是捋须的手微微颤抖,显示他此刻内心很不平静。 沉默许久,李勣忽然道:“阿四,此物……果真是钦载所创?” 刘阿四忍住心头的喜悦,垂头道:“门外的工匠说,此物确是五少郎所创,工匠只是按图打造。” 李勣摆了摆手,沉声道:“召工匠来此,老夫有话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