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是世家门阀出身,她的礼仪教养和学识是当世大儒培养的,任何场面都不害怕,哪怕是被皇后召见。 李钦载倒是不担心崔婕会失仪,他担心的是武皇后。 老实说,他对武皇后一直保持戒意,毕竟只有他最清楚,这位皇后究竟有多猛。 如果按历史轨迹发展的话,未来的武皇后不仅自己当了皇帝,还把李治的几个儿子全弄死,甚至连自己亲生的都不放过。 这么一位狠人,突然莫名召见崔婕,实在很担心她的用意。 要是她见面来一句“世家出身的姑娘配不上李景初,不如你们的亲事作废,本宫许配个公主给他。” 李钦载是当面掀桌子呢,还是先照照镜子看自己究竟多优秀? 带着崔婕入别院,李治和武皇后住在后院东厢房。 厢房不是李钦载安排的,是李治上次住过的,这次轻车熟路,进了别院便自己选了这间。 别院里人潮汹涌。 真旳很汹涌,每隔一步便是一名禁军岗哨,将别院塞得满满当当。这会儿若有刺客行刺…… 刺客就算长了翅膀能飞天,也会被射成马蜂窝。 李钦载和崔婕进了东厢房,武皇后正新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李治则老马识途为她介绍,夫妻俩一边说一边笑,显然心情不错,感情看起来也不错。 崔婕走进厢房后,首先便双膝触地,宽袖轻展,像一只蝴蝶舒展翅膀,然后双手顶额伏地而拜,非常正式的拜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仅看起来非常舒适,而且莫名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气质。 李钦载看呆了,世家门阀里的人行礼都这么好看吗? 以后成亲了,这婆娘别的不用干,每天就给我行礼,行房前也来一套,想想就刺激。 “臣女,青州清河崔氏,崔婕,拜见大唐天子,拜见皇后。” 李治挑起了眉,突然指了指李钦载:“景初,多跟人家学学,看人家的礼数多周到,你们这些朝臣给朕行礼都是马马虎虎一拱手,啧!” 李钦载忍不住道:“陛下,天子是放在心里尊敬的……” 崔婕一进门,武皇后的目光便放在她身上。 见崔婕容貌绝色,举止有礼,处处透着世家门阀的良好教养,武皇后不由暗暗呼了口气。 她对世家门阀是充满厌恶的,因为她的宿敌,曾经的王皇后就是世家出身,当年李治要册立她为新皇后时,也遭到了天下世家门阀异口同声的反对,事情闹得很大,仇也结得很死。 但不得不说,世家门阀确实有它的底蕴,世家出来的人,举手投足都带着寻常人无法企及的风度和仪态。 “这位便是崔家的姑娘?果真是绝色倾城,难怪李家五少郎为你倾心不已呢。”武皇后笑了,上前两步亲自将崔婕搀扶起来。 崔婕脸蛋儿一红,轻声道:“皇后谬赞,臣女实蒲柳之姿,不堪入眼。” 武皇后说着话儿,手却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关系瞬间亲密起来。 “莫说什么蒲柳之姿,长得迎人便是迎人,谦虚啥?我们虽是女子,也不可输了气度,该当仁不让之时,莫往后退。” 说着武皇后笑吟吟看了李钦载一眼,道:“李老将军真是疼爱孙儿呢,为景初寻摸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崔家此女雍容温婉,娴静淑德,正是万金难求之良配,景初可莫辜负人家。” 李钦载咧了咧嘴。 你特么好歹是一国皇后,站队如此草率的吗?刚见面就嗖的一下窜到崔婕那一队去了,俨然一副娘家人训女婿的语气是啥意思? 场面有点乱,李钦载揉了揉太阳穴,情不自禁地望向李治,想问问眼前这情况是个啥章程。 李治收到了他的目光,然后投以迷茫的眼神。 朕也不知道,女人何时真情流露,何时是飙演技,真真假假自由切换,朕活到这把年纪还是没看懂。 武皇后没搭理二人,反而跟崔婕越聊越亲密。 说着说着,武皇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崔婕的手心里。 崔婕吓了一跳,急忙推辞,二人打了一阵太极推手后,崔婕终于收下并谢恩。 李钦载第一眼便注意到那块玉佩,两眼不由一亮。 其色清亮,其质剔透,好玉! 它姓李了。 武皇后又与崔婕聊了许久,将崔婕的情况问了个清楚,当听到崔婕的父亲最近续弦了太原王氏之女后,武皇后的目光飞快闪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李钦载这会儿也看出来了。 武皇后召见崔婕没别的目的,就是闲聊,她在崔婕面前刻意制造亲近的形象,似乎跟李钦载也有关。 聊了近一个时辰,两个女人总算结束了话题。 崔婕识趣地起身告退,李钦载也跟着一同告退出门。 两人走后,李治才望向武皇后,笑道:“崔家之女如何?” 武皇后已收起了亲近的笑容,面容沉静地道:“是个不错的女子,不愧是世家出身,举手投足言谈皆完美,也看得出是个不争不谋的娴静之人,景初有福了。” 李治笑道:“朕上次见她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与景初实为天造地设。” 武皇后叹道:“可惜出身世家……” 李治又笑了:“世家也不能全然否定,皇后若还打着拆散二人的亲事,另许宗室之女予景初的主意,还是收了这个心思吧。朕看景初对此女颇为在意,皇后棒打鸳鸯,闹得满堂不欢,反而不美。” 武皇后悠悠地道:“陛下莫忘了,景初可掌握着火药的秘方,若娶世家之女,秘方被泄露到那些世家里……” 李治身躯一震,随即沉默下来,良久,忽然轻声道:“朕相信景初。” “因为他是三朝功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