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于性命危旦之际,却也恨她报复她并夺走她的全部自由。
“晨欢。”宋辞安忽然有了力气,她拽住小桃的手。
“什么?”小桃擦擦眼泪,没反应过来姑娘在说什么。
“他的名字,唤作晨欢。”宋辞安释然一笑,向来淡漠的眼底是春水潺潺,桃花十里。
说完这句话,宋辞安的手慢慢松开,在小桃惊恐的视线里无力地垂下。
四周一片惊呼和慌乱的动静,雪夜渐沉,风色不止。
***
几里外的小道上一队人马飞驰得很快。
清然欲言又止地看向大人的腿,何必赶在这雪虐风饕的日子骑马,平白折腾了身体。
“大人,您为何不多留几日,那里的利益我们还没拿到。”
“有要事处理。”
清然便住了嘴,大人一向寡言,所有心思都得靠旁人去猜。就连那宋姑娘的事情大人也从不多泄露一分真实想法。想起宋辞安,清然就觉得难以捉摸。
明明是宋家先误判了虞家的案子,害的虞家满门流放,本锦绣前程的虞景庭硬生生叫人折去了腿,被扔进军营洗马以赎罪。清然总以为大人在黄庆渡手下险之又险地救宋辞安一命是为了亲自虐杀宋家唯一的血脉。可宋辞安不仅没死,还好吃好喝地被供在虞府。
前些日子清然查出宋辞安竟然胆大包天地在他们眼皮底下谋划着替宋家平反。本以为大人将大发雷霆,可是宋辞安只轻飘飘请人诊个脉便无事发生了。
难不成大人想让宋辞安生下孩子再折辱对方?这些模糊的猜测清然没胆子多问,只是抽着马匹去前方探路。
那前头的山遇雪塌方,便是连临时扫出来的小道都逼仄难过,后面的人马拉着缰绳欲先就近歇息。
虞景庭一身云锦飞鱼服,抿唇看眼几里外的街道。
“我自行前往,其余人稍作歇息。”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孤身没入雪景。黑色的人影迅速埋藏在白色里,路上磕磕碰碰震得人浑身酸楚。
虞景庭却面无表情地不断加速,仿佛脚下的崎岖不复存在。
他往日也不是这般赶紧的人,只是那封家书他总惦记着,时不时叫他想亲耳听一听宋辞安的回复。
且不知为何,从昨日起心慌的很,好像在预兆什么。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稳住发颤的右腿,脚步微坡地朝内院走去,手里攥有一盒绢花。
朵朵彩扎的小串上染着靓丽的扁青色,光是那捻出来的花蕊就可窥见选购者所费的心思。
“姑娘去了,姑娘!”
痛哭声伴随着血腥味一齐来到虞景庭面前,他身形晃了一下,那迟迟悬着的预感好似归到了位,剩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余音敲打着自己。
“大人,大人,姑娘她——”李嬷嬷双眼通红,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虞景庭终于停住了脚步,手里的绢花猝不及防砸下。他恍惚看眼纷乱的地面,然后重新抬步走进去。
等李嬷嬷错愕地抬头想看虞景庭的反应时已经寻不到对方了。
他记不清自己是走或是跑进去的了,但或许并不重要?
床榻上的宋辞安脸色很白,她安静地躺在那,像睡着了一样。
“宋辞安,你应当看过家书了吧,可想好怎么同我说?”虞景庭蹲下来,面色无常地把玩着宋辞安的手。
稳婆牙关发颤,一个个都低头不语。
“我上月去江南见到一个商人,他府上的绢花倒是多,我收缴了一盒,左右赏给婢子也没人要干脆给你罢。”虞景庭随手一探却没有在手上发现绢花,觉得疑惑,他板着脸四处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忘在驿站了,无妨,那就扔了……”
李嬷嬷终于咬着牙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大人,姑娘她已经去了,给她个体面吧。”
闻言,虞景庭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愣在原地。
半响,他不喜言笑的嘴角慢慢扬起一点笑意,“没关系,我带你出去,家书里的话我再同你讲一遍。”
二十又八伤痕累累的男人弯下腰,虔诚如求佛般抱起同样破败的女人。经年纠缠浮云朝露,昨日种种尚为檐下雪,泥中霜,叫他融不掉。
虞景庭一步步走得很慢,雪子缀满头也算是白首,泪珠颗颗蜿蜒而下。
寒鸦孤叫,落日隐于层叠山峰之后,唯剩风雪独奏悲凉的笙歌。
他不知道什么算出去,该如何出去,困在这一方天地的又岂止是宋辞安一人。
心口迟来的抽痛让虞景庭跪倒在地上,他将宋辞安抱得更紧,即使跪地也没有让宋辞安掉落下来。
怀中的人依旧睡得安稳,虞景庭低下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苦涩自舌尖上蔓延,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
“宋辞安,你当年骗我种的龙舌兰总算开了,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迟到了数年的罄露无声无息地砸到雪地里,刺眼的血滴盖上去,满地荒芜。
男子生哑的呜咽声一点点将日轮上最后的光亮也抽走。
他终于卧倒在地上,以贪恋的姿势圈住宋辞安,对方毫无反应。
一片雪花砸在他的眼睫上,这痛彻百骸的滋味当真是冷极了。
“这便是你赠我的此生不复见吗?凭什么独留我一人困于泥潭,宋辞安,你逃不掉的,来世待我。”
霜雪吹开驿站桌面的一卷书信,露出最下页的两行小字:
——朝暮不依长相思,白首不离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