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带了些不解:“我听以前教武功的师父说,每个人都有家。有家的话,就能去许多地方。”
“但我在无间阁没有家,在漠北也没有家,在中原也没有家。没有人会陪着我,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了,”少年漆黑的眸子一直在看她,忽而伸出手擦掉她唇上的水液,喉结重重的滑动起来:“我会是你的家。我也只有你,你是我的亲人、友人……”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唇瓣动了动,终是一句话没说,眸子仍是紧盯着十四,随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肯定又郑重道:“十四,你相信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少年眉眼弯了下,他抬手将脖颈上带着的长生锁取下,挂在十四的脖颈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保佑我们十四余生平安喜乐。”
十四没说话,她似乎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处境,只得呆愣在原地,注视着少年的动作。
洞穴上的水珠滴落了下来,一声声的敲击在十四的耳膜,震得她的视线模糊,根本抓不住画面。眼前的少年也慢慢模糊成剪影,被成片的黄沙所覆盖。
“嘀嗒——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他的腕骨垂落在地面,十四的瞳孔皱缩,她下意识的提起狂刀冲在他的身前,少年也顺势拽住十四的手腕,十四借力升在半空,狂刀甩进眼前人的胸部。
“铿锵——”
鞭子缠绕在刀上,十四顺势丢下狂刀,抽出少年的长剑,刺入巨汉的胸前。
“哐”得声,巨汉砸在黄沙里面,沙石乱飞,细微的沙子黏在十四的面颊上,她微喘着气,下意识的看向少年:“没事吧。”
少年咬着截布料,随意用布料缠住手腕,甩了甩手,含糊道:“没有的事。”
汗湿透他的发上,十四听清他难得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为何,十四突然想起了他这次为何会受伤——他们很少遇见用弓箭的对手,不小心遭受到埋伏,他为自己挡了一箭。
十四的心绪难得起伏起来,她半偏着头,看向笼在月光中的少年。
他们似乎又说了些什么。
夜间的风倒是柔和许多,两人用水囊中的水冲洗干净。
少年眉眼弯着,调笑的说了些什么。
“嘀嗒——嘀嗒——嘀嗒——”
少年手腕上滴落的血,晕在十四的眼里,似乎融在十四的体内,压住她的血管和心脏,一声声的敲击在她的心脉,她的身体似乎虚弱了许多,绝望又无力。
寂静的压抑中,纯粹的昏暗中。
十四倏地惊醒,她微喘着气,屋内似乎很暗,压得她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她下意识的看向窗棂,却隔着层透明薄纱似的惟帐撞上一双眼睛。
漆黑又明亮。
这双眼睛似乎与梦境里的眼睛重合起来,十四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她拉开惟帐,抬手拿起外袍,准备离开,却被客千州拽住了衣袖。
梦境里的事情似乎都融成几个模糊的片段,十四敛眸看着客千州的眸子,下意识的问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客千州缓缓收回指节,他隐蔽的摩挲了下指节,敛起眸中的妒意,只觉血脉鼓起,一声声的疼,他笑了下,眉眼弯了起来,纯粹又无辜:“我也刚醒,应当什么都没说。”
而他的喉结却在轻轻的滑动。
似乎默念着两个字。
“san qian”
十四松了一口气,心却紧紧提起——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却听见客千州问:“女郎,不睡了吗?”
十四摇了摇头,她费心想着梦境的事情,却发觉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有层白雾,禁止她的记忆往里扩散。
十四轻微皱着眉,有点茫然:“客千州,这是我第一次梦见我在无间阁的那个搭档。”
她的嗓音不自觉的带了些颓然:“可是,我现在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是吗?”客千州敛眸,他的嗓音不自觉的带了些阴阳怪气:“不记得,好想此人不太重要。”
十四轻皱起眉,她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她话音落地,房内蓦然寂静下来。
客千州的喉结滚动着,他控制不住的急促喘息了下,嗓音又恢复了平静:“对不起。”
十四摇了摇头,抬步离开。
客千州攥着她的衣袖,注视到她准备离开得动作,手上的力道慢慢的松开。
客千州只能徒劳的看着衣料从他的掌面缓缓离开,他又看向掌面——因剧烈的拉扯,形成片红痕。
而十四却无知无觉的推开了门。
沁着水汽的凉风吹佛进来,十四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雨雾。
天亮了。
只不过,今儿是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