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们心安许多。
开始有三两个幽魂闭着眼睛直直往上冲，瞬间穿过了灵网飘去了上方。
终于得了自由的幽魂们兴奋地大叫着往上方石殿外的密道冲去。
灵瑶周围那些幽魂见先上去的幽魂们的声音都越来越远了，顿时躁动了起来，挨挤着一个个都往外钻。
楚亦清留心数了数，上去的幽魂们有将近四百个。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好险，他们都差点成了殷正用来献祭的亡魂。
待最后一个幽魂钻出了灵网后，那大个魅灵回头望了望空荡荡的通道内被扔了一地的工具，转头对楚世温哀嚎一声。
“我们很守信用的，就让他们干一千年而已，干完了就放他们走了，这你也要管？”
楚世温看都没看他一眼，根本懒得跟他们废话。
“我们也很守信用的，就关你们一万年而已，时间到了就撤了这灵网，不好吗？”楚亦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楚世温立在原地，目光在殷正身上停留了片刻。
“全都上去。”
说完，他一手捏诀，准备对灵网设下禁制。
楚亦清揽着灵瑶，对还在原地沉思的殷正喊了一声后，殷正才幽幽荡起身子，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了那张灵网。
渡送着体内剩余的灵力，楚亦清揽着灵瑶一路毫无障碍地回到了原路，幽魂们已经迫不及待地顺着裂开的地缝飘了上去。
楚亦清燃着明亮的灵火，回头见楚世温已经完成了灵网的禁制，正向他们这个方向飞来。
“前辈，你——还有上去的力气吗？”他望着殷正那越来越飘渺的身影，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灵瑶回头一看，灵火的照耀下，殷正的魂魄透明得都像随时都要消散一般。
“你，怎么了？”灵瑶忍不住问道。
殷正此刻终于支撑不住，顺着石壁滑坐在了地上。
他抬头向上看着，深浓的黑色已经泛着浅浅的白，被撕裂的地缝此时在地底看来，已经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喘息声，回头看了一眼距离他们还有一小段路程的楚世温，转过头望着灵瑶。
“瑶儿，爹爹上不去了，你们上去后，给这小子疗伤时，记得先给他净化灵脉，那代灵，里面装的是我准备用来献祭的一缕魂魄。仙魔有别，若不净化，魔气会伤着他。那你又会不开心了。”
灵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楚亦清缓缓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怪不得方才总觉得挥出的灵力有些怪异，竟是压榨着殷正的一缕魂魄换来的。
他看着殷正越来越透薄的魂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本来都有凝成实体的能力，却在打斗时渐渐变的越来越虚弱。
因为他将分离出来的那缕魂魄交给了自己。
楚亦清有些不是滋味，他用着殷正那缕被压榨成灵力的魂魄。
而殷正却因为这缕魂魄的加速燃烧而迅速萎靡了下去。
灵瑶默默蹲下了身子，楚世温此时也来到了他们身旁。
殷正虚弱的眼神扫了一眼楚世温，抬起胳膊对灵瑶挥了挥。
“小姑娘，你们走吧，相识一场算是缘分，我借你们代灵的因果，算到来世的头上吧。”
灵瑶觉得心里像被谁轻轻戳了一下。
他在为她掩护，他不要再多一个外人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世。
他在害怕，怕自己的这个半灵女儿再多一分被觊觎的风险。
楚世温默默看了他一眼，对灵瑶说道，“是他救了你们吗？”
灵瑶没抬头，两手用力攥了攥，“是他将一颗代灵给了大师兄，将大师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楚世温沉默片刻，“你们俩送他最后一程吧，正如他所说，相识一场，这缘分，也算……深厚。”
他的身形笼着淡淡莹光顺着地缝向上飘去。
灵瑶半蹲在殷正身旁，她面上看不出悲喜，只轻声问道：“你也快消失了，对吗？”
“像阿娘那样，再也没有轮回，没有魂魄，消失在天地间，化为烟尘，对吗？”
殷正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我本就做好了献祭的准备，只为再见到你娘一面，问问她，她逃回仙界的这些年，可有……可有思慕过我，可惜，嗬嗬……”
他喘息声更粗重了些。
灵瑶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头一次彻底理解了那些幽魂们的执念。
她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嘴唇轻启，“我想，她是思慕着你的。”
殷正吃力地转了转头。
灵瑶继续说道：“我见过她出神地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神情，现在想来，原来她是在眺望金城的方向。”
殷正咧了咧嘴，却好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说她是仙界派去魔界的细作，可我身为聚灵宫少尊，迄今为止，没听到过任何有关魔界的军情。我想，她之所以被发配到北雁关，大抵，就是因为她没带回任何魔界的军情吧。”
楚亦清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他此时不想去辩对错，只是单纯地想让一个即将消散的幽魂有那么一丝圆满。
“父亲，谢谢你救了我。从前，和现在。”灵瑶抬眸，有一滴泪着脸颊滑过。
殷正的眼珠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神采，只唇角努力扬了扬，露出个满足浅淡的笑容。
随后，他那透薄如蝉翼的身影便化做了点点莹尘，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这暗不见天日的地下。
曾今叱咤魔界的金城城主，魔君的亲弟弟，那个魔界出了名的疯子，就这样消散在了仙界的万丈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