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江思奕这个后盾,黎梓对被开除这件事倒也不畏惧了,反正这两年也存了些钱,支持工作室一开始的运转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又有肖柔的帮衬,她想着起步大概不会太困难。
不过她这时候唯一怕的,还是黎妈那头,黎妈本就想让她回苏城,而且黎妈还不知道她和江思奕同居了的事。
翌日,她依旧照常去上班,是带了准备去的,她昨晚写好了辞呈。
她早就看清了艺杏的面目——打压新人,歧视女性,任人唯财。她之前都忍了,但自从那天开始,她心里有了触动。
但自从她见了那些新人,了解了他们身后的故事时,她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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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前。
网络投票的结果总算新鲜出炉。
策划组的气氛浓烈,几人兴致勃勃地在办公区检查数据结果。
“黎姐,快来。”小李甩着头,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黎梓听见声音过去,顺着视线一起看向屏幕。
位于榜首的画来自一名新人,画家名叫阿管,画的是抽象画,斑斓的色彩在纸幅上跳跃,构成一条条绵延不绝的线条,多彩的斑点间杂在内。
“终于有人欣赏他的画了。”小李手拖着腮,眸子间尽是欣喜的憧憬。
“你认识他?”黎梓手划着鼠标,把光标下移,放大了那幅画。
“当然!”小李劲头上来,嘴里滔滔不绝,“阿管的画在网络上可火了,而且,听说还是个高中生,我也是偶然认识他的,那天,我从便利店出来,看到他坐在便利店外头埋着头拿着画笔,手都冻红了。……”
说着说着小李有些难过,“可惜,他家里人好像不太支持他画画。”
黎梓拍拍她肩,似是在安慰。
“你能联系他吗?让他来公司一趟。”
“能!”小李的难过瞬间消失,有些兴奋,“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
刚打开电话,又想起来今天是上学的日子,只能讪讪地放下手机。于是好不容易熬到了学校放学的时间,打去了电话。
阿管听到消息,也很意外,但立马答应了下来,说是马上就能过来。
那天,小李和黎梓加了个班。
阿管来的时候,穿着一件有些褪了颜色的校服,头发像杂草一样,藏在黑色的卫衣帽子下边,眼神看起来有些怯懦。
“来啦?”小李赶忙起身迎上去。
阿管见了小李,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冲着小李点点头。
黎梓也从办公室走出来,几人在休息区坐了下来,小李接了杯热水递到阿管手里,“别紧张。”
阿管把头从卫衣帽子里钻出来,头发卷卷的,鬓角长得有些长,还有些微微泛黄,像是营养不良导致,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水杯,双手紧紧握着杯子,看起来很是紧张。
黎梓抬头才看到他的双手生满了冻疮,关节处全是红肿,有两个手指头因为溃烂现在结了痂,动动关节又开始有些皲裂。
“你的画,在网络投票是第一名,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在画展展出的事,不过,我看你没有给画起名,是有什么用意吗?”黎梓尽量用着温柔的声音讲话,想让他放松一些。
“我……”阿管手里还是紧紧攥着杯子,却没有喝一口。
“别怕,阿管。”小李把手放在他手臂上。
阿管这才缓缓开口,“我……我只是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
黎梓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别的更为深切的理由。
阿管说出这句话心里也是忐忑,手指头不断往手心里扣着。
小李突然噗嗤笑出声,“什么嘛,你这算什么理由。”
小李的笑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几个人开始轻松下来。
阿管手指终于停了下来,“我的画真能在画展展出吗?”
“嗯。”黎梓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太好了。”说到这里,阿管有些哽咽,“我本来想着画完这幅我就不再画画了。”
小李很吃惊,“为什么?”
“我家在农村,爸爸在这里打工,所以我就跟着一起来了,但是爸爸最近被裁员了,家里条件没法再让我画画了。”阿管的语气很是低沉。
“你爸爸最近没事了吧?”小李问道。
“嗯,现在在家休养。”
“那你还想画画吗?”黎梓
“我想,我当然想,我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画家。”阿管说得有些激动。
“那就不要放弃。这次画展,你的画一定能被更多人看到。”黎梓冲他一笑。
阿管点点头,先前的忐忑与怯懦早已不见,眼里又重新烧起火,有了希望。
阿管走后,黎梓才从小李嘴里知道,阿管是个可怜人,妈妈在前几年生了病去世了,只和爸爸相依为民,阿管的爸爸在工地上班,却在一次施工时不小心跌下去,摔了腿,上不了工,正赶上公司裁员,于是便下了岗。
难怪,他的画虽然用了无数的色彩,可却这么悲伤。
这次网络投票的榜单前十的画都要在画展中展出,黎梓一一和他们见了面,让她印象特别深刻的出了阿管,还有一位。
一副名叫《废墟中的女人》的画,出自王颖颖。黎梓和王颖颖的见面约在外头的咖啡厅。
那是个35岁的女人,来见黎梓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名叫比比。
比比很听话,坐在王颖颖身边,打开书包画起画来。
画的是颗参天大树,脸上全是幸福。
“为什么画树?”黎梓问她。
“因为我要和妈妈站在树下,有了树的保护,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比比回答地疙里疙瘩,眼神不看黎梓,只盯着王颖颖。
王颖颖宠溺地揉她头。
听王颖颖说,黎梓才知道比比是个自闭症的小孩。
自从检查出来得了自闭症,王颖颖的老公便和她离了婚,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比比的监护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