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长长地叹息。
他的手臂结实,是风吹日晒里历练出来的,言盼儿身子小巧,被他抱在怀里,像裹了件大袄似的,既温暖又踏实。
而这份温存无比短暂,盛武杰缓过神来,双臂撑起上身,自上而下看向言盼儿,眼神里带着些愠怒。
盼儿看不懂他这眼神。
都让他那样舒坦了,还生哪门子的气?
“盛爷,”盼儿抬手,勾上盛武杰的脖子,“累不累,奴家伺候你沐浴睡觉了好不好?”
盛武杰眼神里竟多了份莫名其妙的杀意。
怎么了这是?
盛武杰以这吃人的眼神对着盼儿瞧了半晌,张口声音沙哑:“起床,洗干净,穿衣服。”
话毕,盛武杰先起了身,一番收拾,身上的内衬一个褶子都没有,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寅时的更都敲过了,照洋人的算法,现在都凌晨两点了,穿衣服去哪儿?
盼儿不明就里,自然也是不敢抗命,起身的瞬间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没站稳,抬手下意识扶上床边的灯架子,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一只钟。
盛武杰背对着她,自顾自地点烟,对身后的嘈杂充耳不闻。
见盛武杰并未发落,盼儿心定下来,忙将那只钟扶起,赤脚走去浴盆,拿凉水洗干净自己身体,回到衣柜前,哆哆嗦嗦地挑了件合身的藕色开衩旗袍换上。
身上冻得打颤,可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言盼儿面带浅笑,咬着下半唇,从枕头下面掏了个物件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盛武杰面前,将手中的物件双手奉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些展示礼物的欣喜:“盛爷,这个,送给你。”
盛武杰抽着烟,半垂着眼皮,似乎不敢朝言盼儿多瞧。他从言盼儿手上接过物件,是个同心结,大红色,棉线编织,样式普通。
言盼儿生怕盛武杰嫌弃,连忙补充道:“这是我自己编的,手笨,求盛爷别嫌弃。我一共编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这样咱们就可以...”
…可以什么?永结同心?那是人家正妻才能用的词,一个姨娘而已,进门的时候连一声唢呐都没听过,还想永结同心?
话一出口,言盼儿意识到这马屁似乎拍到马腿上了,不等盛武杰拒绝这礼物,便一把将同心结从盛武杰手里拿回来,扔到了书桌上,略带俏皮地扯起旁的:“不说这个了。这么晚换衣服,爷是要带我去赏月?”
礼物尚未在手里捂热,又被没收,盛武杰表情微有一怔,目送同心结从自己掌中离去,愣了片刻,也没有多问,只是似笑非笑地答道:“若是一切顺利,看月亮也不是不可以。”他说着,从衣橱里拿出一双高跟皮鞋,递给盼儿。
盼儿试穿鞋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玩笑道:“这鞋太小。”
盛武杰过来扶她,盯着她的脚说:“是你脚太大了。”
盼儿抿了抿嘴唇。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怎么专戳人短处。
夜深了,盛宅许多地方都不点灯,更显幽暗,走到一半,盛武杰放慢脚步,转头过来,牵起言盼儿的手,小声道: “这儿铺的石头路,昨天被打坏了,你鞋子不合脚,小心扭到。”
言盼儿的手被攥在盛武杰的掌心,暖流从指尖流向心坎。
她望着盛武杰宽阔的侧影,心这军阀司令对待自己家里人,总归还是与外人不同,兴许他在外面烧杀抢掠,不留情面,但那份狠恶,他是绝不会带回家来的,她言盼儿是他家里人,现下又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只要盛武杰对她好,她一介女流还能有什么渴求?夫婿从事什么职业,那岂是她能左右的?管他土匪还是地痞,供她吃喝,对她好就是了呗,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这样想着,言盼儿攒紧了盛武杰的手,越发肆意地汲取他掌中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