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槛窗,洒进别院寝殿。
盼儿背上暖洋洋的,盛武杰的胸膛厚实,下巴顶在她后颈左侧,冒头的胡茬扎在颈窝里,叫盼儿嫌弃地扭了扭头。
翻身过去,发现盛武杰还闭着眼睛。他睡觉很安静,似乎睡眠很浅,盼儿稍一动身,他就抬了眼皮,大手掌下意识地揉了揉盼儿的腰,后又合上眼睛,似是累得要昏睡过去。折腾一个晚上,累死他也是活该,盼儿在心里嗔道。
一日而已,下巴又成了扎手的模样,这胡茬跟春天的野草一样,生命力太过旺盛。
盼儿抬起手指,像一根瘙痒的羽毛,从他下巴一路向下,摸到他硕大的喉结,就着晨曦,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欣赏着这张脸。
下颌线紧实,短发利落,脸上唯一让人充满压迫感的眼睛现下紧闭着,叫这张脸平添了几分柔和,不再冰冷得让人想打颤。
光看脸,不太够。盼儿悄悄撩起被子,拿眼神揉搓着盛武杰线条充盈的肩膀手臂,阳光由上之下,显得肌肉之间的阴影愈发明显。
如果渡边可以一直不来,那其实嫁给盛武杰,是不是也不算太坏?这一身的腱子肉,放在火海里,可以挡灾,放在家里,可以劈柴,还可以暖床,只要不睁开眼睛,这张俊俏的小脸还可供观赏,身下的尺寸力度又是那样的健壮激烈......
……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咳...”头顶上传来轻咳,盼儿咻一下盖上被子,闭眼装睡,好一会儿,她抬起一只眼,却见盛武杰正不声不响地睨着她。
和以往不同,盛武杰的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不多,像是初春的玉兰花香,得仔仔细细才能寻得到。
身上的疼痛提醒盼儿,不能长久地对视,老虎屁股不能随便乱摸,摸红了是要付代价的。
盼儿一骨碌转身,抱着被子一个小角,面壁思过,身后的手掌却紧追不舍,下巴扎着她的肩膀,沿着她后背摸索,细小的胡须刺激着她身后的感官,微微的疼痛里带着酥麻,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
两个人磨蹭到中午。小厮将饭菜摆到外厅,肉香味飘散进小屋,盼儿饿得不行,先一步起床沐浴。
正喝着鸡骨粥,就听见盛武杰的里屋喊:“言盼儿?进来。”
盼儿不太情愿地放下汤勺,“司令有什么吩咐?”
盛武杰身上还挂着洗澡水,伸着一只手,面无表情地说:“我手疼,替我穿衣服。”
一个晚上没喊疼,这会儿倒疼起来了。
伺候好了,两人一同来到外间,盼儿替他摆上碗筷,笑盈盈地说:“司令尝尝这个粥,香得很。”
盛武杰的目光在盼儿脸上稍作停留,抬脚朝外走:“你自己吃吧。”
外厅总门被盛武杰打开,盼儿才看见外头立着五个嬷嬷,小院围栏之外,更是乌泱泱站了一个连的兵。
盼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打今儿起,你就给我住这儿,哪儿也不准去。”盛武杰出门之前,转身说道。
盼儿面上震惊:"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是。”盛武杰毫不避讳,“盛宅人来人往,你若要逃跑,我确实不方便关你,但这座山头不一样,你要是再敢逃一次...你大可以试试看。”
冷风随着敞开的大门灌进来,盼儿觉得自己如梦初醒,“......你昨日不是说过,这事,不怪我了吗?怎么转身就要罚我?”
“我说的话,记得这样清楚?那我还说过,叛逃的人,都得死,怎么就不记得了?”
原来之前一切的缱绻缠绵,不过是为了把她骗到荒山之上,再将她囚禁于此。
她再度被背叛感包围,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惊讶,也没有觉得陌生。
是她的问题。她早该料到,盛武杰的所有关心,都带着他自己的目的。她从盛宅逃出,若是不罚她,往后的新姨娘便会效仿,甚至连盛家军里都可以出逃兵,不罚她,不足以正纲纪。
“盛武杰!”盼儿忽然大声。
盛武杰止住了脚步。
盼儿心里那一句 “你个王八蛋死土匪保佑你出门一定被雷劈”,话到嘴边一张口,就变成了娇滴滴的一声:“司令会偶尔来看看我吗?”
不消说,盛武杰没答。
院门撂销,盛武杰朝守卫的头领道:“看紧了,别让她出来,一个人也别放进去,包括你们自己。”
“是。”
盛武杰翻身上马,并未直奔盛宅,从山阴小径,绕道北岭集市,才从盛宅正门回家。
而后的几日里,盼儿泡澡,吃饭,写字,睡觉,往复循环,不被允许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生活再一次回到了头一个月的模样,无尽的等待和空旷的时间,都让她坐立不安。
她想骑马,几次求着士兵放她出去,哪怕只是在院里走一走,都被驳回,除了每日进来伺候她三餐的嬷嬷,她接触不到任何人。别院重兵把手,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让她出门了。
留在盛宅,尚有方嬷嬷和杜姐姐可以说话,还有偶尔上门的教书先生,怎么也好过这百无聊赖的后山。
有一日她趴在窗前,望见远处冒着黑烟,朝送饭的嬷嬷问:“那是什么地方,怎么着火了。”
嬷嬷声音尖细,听着像个年长的老妪,答道:“谁知道呢,怕又是哪位军阀司令在烧老百姓的平房。”
***
翌日,盛宅。
副官来到会客厅,说:“回司令,尚未有李鸿坚的行踪。”
李鸿坚绑了盛宅的人,盛武杰不可能让这事潦草结束,盛武杰身上结过刀疤穿过弹孔,却唯独还没被火烧过,他走的道,是拿血铺出来的,有他自己的,但更多的是他仇人,烧在他背上的火,自然也得一缕不落,全都烧回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在盼儿泡温泉的这几日里,李鸿坚在北岭的宅子尽数成灰,盛武杰这一次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点后路没留,连李鸿坚狡兔三窟的深巷老宅也无一幸免,叫他 “哐当”一下落了个无家可归的光景。
李鸿坚没了家,而全北岭现下都知道李鸿坚这一次的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