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社牛,一见有认识的同学来,也不管是不是熟人,满心委屈越发汹涌澎湃,直接从低声抽泣变为了哇哇大哭。
朝楹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又听她絮叨好半天,才从颠三倒四带打嗝的哭诉里得知真相。
原来祝筱在附近小卖部里买东西时,被老板娘的儿子讹去了一百块钱。
对学生来说,一百块虽不算惊天巨款,但也着实是不小的数目。买零食,买本子……高中生消耗零花钱的方式其实很单调,而这些大多属于“廉价物品”,论斤买也用不了一百。
难怪祝筱会哭成这样。
朝楹从包里掏出包纸巾,取了一张塞给她。见她还委委屈屈吸着鼻子,低头看着纸没有动作,干脆又抽了一张新的,主动帮她擦起了眼泪。
朝楹不太懂安慰人,觉得空安慰也没用,想了想试着问道:“要不,我陪你去要回来?”
祝筱嘴一瘪,视线不受控制地朝小卖部方向瞄去,嘟囔着说:“可那人好凶……”
她被讹时也不是没试过反抗,可面对那人凶神恶煞的脸,就再不敢说话了。
所以去了可能也要不回来,说不定还会平白搭上个无辜的朝楹。
朝楹不用问都知道她在纠结些什么。
如果不是想要回钱又不敢去,早该上车回家了,实在不用在马路旁哭这么久。
“没事的,我陪你去。”朝楹虽心怀正义,却并非只会凭一腔热血无脑冲,“刚才路过时正好往里头瞧了眼,老板娘已经回来了,我们跟她说。”
一提到老板娘,祝筱的眼中便再次有了希冀的光。
老板娘在学校附近开店多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毕业学子,口碑一直不错。她脾气直率,说话幽默风趣,很有商业头脑,时常进些有趣还稀罕的小玩意,又总给学生打折,在大家眼中属于“很会做生意的好人”。
偏偏她有个扶不起的儿子。
早些年前,老板娘效仿孟母,将小店挪到了彤垆市数一数二的高中门口,奈何她儿子半点没受到正向熏陶。不学无术不说,那混小子入读职高后还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跟着学了不少歪门邪道。
近些年不少人亲眼见过老板娘训儿子,知道她儿子有多不靠谱,自然也知道老板娘能镇得住场。
这也是大家敢继续光顾小卖部的原因。
祝筱之所以被讹,就是因为正赶上老板娘有事出门,只剩她儿子一人在看店。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实在是运气太背。
朝楹领着祝筱走回去后,特意在店门口又观望了半晌,确认那倒霉儿子不在里头,才带着祝筱进了去。
祝筱哭得嗓子都哑了,气管也因痉挛不断抽噎着,说不出利索话,朝楹便成了她的“代理人”。
“老板娘。”她径直走到柜台旁,唤了那忙着翻看箱子的女人一声。
正在摆货的老板娘转过身,立刻绽开了一张笑脸迎上:“小同学怎么了?要找什么东西?”
朝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想将这事描述得温和些。
毕竟老板娘并不知情,况且她的无奈只怕不比旁人少。
“我同学二十分钟前来您店里买了包辣条,付账时给了一百,但看店的哥哥没给她找零。”朝楹不急不缓说,“您可以查监控,应该有拍下来的。”
她虽未挑明“讹钱”这词,但老板娘目光一动,瞧见朝楹身后还在抽泣的祝筱,当即明白了事情原委,重重叹了口气。
她压着火查了监控,果然在屏幕里看到了自己儿子霸道蛮横的嘴脸。
臭小子!一刻不盯着就找事!
“这事是哥哥不对,我回头一定好好训他!”老板娘当即从冷柜里取了两根冰棒,又翻了一百出来还给祝筱,“辣条和冰棒算阿姨请你们的,对不起了。”
朝楹只是陪同,从头至尾未曾损失过什么,觉得平白收老板娘的东西不妥,还想掏钱付账。结果老板娘说一不二,怎么都不肯再收。
由于老板娘通情达理,这事解决得并不费工夫。
不过听老板娘的意思,事后肯定是要向儿子发作一番的。
朝楹也觉得该给他个教训,但不能再把自己和祝筱都搭进去。
所以为保险起见,朝楹临走前还是低声对老板娘说:“您说起这事的时候,可以不提我和我同学吗?”
老板娘看得出她是个细心体贴的姑娘,知道她在给自己留面子,自然也不吝啬为她考虑,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当即应下了。
事情圆满解决,祝筱成功要回她的零花钱,立马没心没肺笑逐颜开。
那天回家路上,朝楹和祝筱说的话,比她俩同班一年里加起来还多,而祝筱同她说的话,更是几箩筐都装不完。
用祝筱的话说,她们这得算“共患难”。
虽然朝楹并不觉得她受了难。
于是,在文理科分班大洗牌前夕,她忽然收获了一个总来主动找她的朋友,后来更是一点点消融了她背负多年的冰壳,带她走进了温暖的世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对当时的她们来说,讹钱事件不过是一个熟络起来的契机。
只是那契机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而她们恍然为觉。
朝楹更无法预料的是,那风暴会将一个人强势推入她生命之中,在她平淡无味的高中生活中铺洒上绚烂缤纷的光。
足以铭记一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