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卫勋考她学问,赶紧把脸一垮,老实巴交将大拇指和食指捏出细窄一线天来,苦着脸坦诚道:“不过真的只有一些,不多。”
“女子能识字,已经十分了不起,大嫂不必自谦。”
卫勋看着她一双明亮中带着躲闪的眼睛,温声道,“往后若是万事顺遂,那自然是最好,要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尽管往京里给我来信便是。”
“……啊?”
邵代柔又懵了。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将一双眼睛照得比原先更亮,瞳孔里倒映的是他的身影。
“绝不是客套话。”卫勋并不再看她,只望向哔啵作响的火盆,“自然,前提是大嫂信我——”
“信!我当然信!”邵代柔赶紧抢话道。
卫勋没有答她,抿下嘴唇,算是笑了笑。片刻后,起身走到棺椁前,伸手从台上拿过三支香烛,对着李沧的牌位拜了下去。
夜晚真是奇妙,有时候黑夜逼得人害怕得发抖,有时候也令万物看上去都温柔,就连他那高大的背影都显得柔和,邵代柔垂下脑袋,不想让李沧看见她没有廉耻心的笑。
其实她并不喜欢读书,当初只是出于小孩子的羡慕心,大哥有的,她也想有,纯属凑热闹。
往大哥书房里凑热闹的事情只短暂存在了几年,渐渐长大的邵代柔发觉认字并没有什么用处,连大哥都常常因为背不出书在房里大哭,她就更没有读书的必要了,一坐坐几个时辰,屁 | 股都要坐得生褥疮,枯燥乏味不说,女子又不能考学做官,有那认字背书的闲工夫,不如多绣两条帕子换钱来得实在些。
小时候妹子宝珠半懂不懂事,还曾经一脸天真对邵代柔期盼过,说,等哪一天姐姐老了,眼睛坏得做不了女功了,在外头支个摊子给人润笔写信,指定赚得不老少呢!
邵代柔把帕子扔到她小小的脑袋上,笑话她痴傻,做女红费眼睛,写东西难道就不费了?
再说了,豆腐块那种东西,让她看还算凑凑合合,非要让她写……那估计就只能堆出的一堆狗屁不通的东西出来,叫人笑掉大牙。
当然了,像卫勋这么好的人,应该是不会嘲笑她的,至多会摸不着头脑罢了。
尽管邵代柔认为她绝不可能给卫勋写信,但这句承诺……算是承诺吗?应该算吧……
这句承诺赐予了了她一个憧憬的可能性,像骡子前头吊着的大萝卜,吃不吃得着先不论,单看认字这件无用功,好像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一个踏实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