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石榴沉浸在线性代数的作业里,不知道图书馆外面天已经黑了。直到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已经快晚上六点了。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消息,都是唐荣发来的。
两条消息间隔了四十分钟,都是提醒余石榴晚上吃饭。因为第一条消息没收到回复,唐荣大概是知道余石榴又沉浸在学习里了,于是发了第二条消息。
石榴快速回复了“好”,收拾书包,离开图书馆。
深秋时节,即使是南方,天也早早的黑了。寒风冷飕飕的掠过湖面,顺着图书馆外墙,迎面扑过来。余石榴裹紧外套,加速往宿舍走。
她和唐荣都是在北方小城长大的,做了十几年楼上楼下的邻居。今年一起考大学来到这座南方城市。两家太过熟悉,父母经常叮嘱他们要互相照顾。虽然这样说,不过多是唐荣照顾她。
唐荣其人,看起来长得人高马大,其实心思细腻。因为比余石榴早出生四个月,一直把自己当大哥,心里时刻装着照顾余石榴的责任感。又因为余石榴父母工作忙,经常把她送到唐荣家蹭吃蹭喝,她也习惯了听从唐荣指挥。
当时高考结束报志愿,她在几所南方大学里犹豫不决的时候,也是唐荣做主指挥她报了A大热门的计算机专业。而唐荣虽然成绩没有石榴好,因为愿意服从调剂,也被A大冷门的历史系录取了。
余石榴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张俐俐和黄燃都不在。只有她的下铺路彤在书桌前边吃外卖边看日本综艺。
感受到余石榴带回来的冷风,路彤抬头打了招呼。
余石榴宿舍四个人都是同一个班级的,在男多女少的计算机系,经常同出同进,一起行动。今天有两个人不在,是去学生会开会了。
张俐俐喜欢唱歌,加入的部门是文艺部。她在入学招新面试时唱了一首《告白气球》,据说收获了满场掌声。
黄燃细胳膊细腿,喜欢运动,加入的是体育部。听说体育部面试要求不高,见到女生就招。黄燃加入不久,已经收获了六七个好哥们。
路彤是本地人,白白胖胖的,不太喜欢参加集体活动,最喜欢看日本综艺节目和动漫。每天不在上课的时候,要么回家,要么在寝室里看电脑,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最近文艺部在筹办新生欢迎晚会,体育部在准备篮球比赛。张俐俐和黄燃作为活跃的学生会一份子,花了大量时间在筹办上,经常不在宿舍里。
余石榴天生缺乏文艺细胞,四肢也不太发达,对这些课余活动兴趣缺缺。不过她脑子灵活,擅长学习,课余时间经常泡在图书馆里,日子过得也很充实。
余石榴放下书包,摆好电脑,翻了翻存零食的柜子,只找到一个芋泥三明治,于是一边给唐荣发消息抱怨,一边准备拿这个干巴巴的三明治打发晚饭。
三明治的包装刚拆开,唐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现在有多饿?”唐荣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里升腾起来的,还带着共鸣。他是过了变声期的。余石榴记得唐荣小时候咋咋呼呼的,声音更清脆洪亮。
“也不是特别饿,但是现在不吃怕晚上会饿。那时候再吃可就全长身上了。”余石榴以为唐荣是提议她不吃了,便辩解道。
谁知唐荣说:“那我带你出去吃。上次在小吃街发现一家卖肉夹馍的,你一定爱吃。”
肉夹馍啊,余石榴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高中经常买来当早餐的那家肉夹馍。白白净净的馍先在铁盘上烙过,将两面都烙到焦黄。在香料汤里炖的软烂的五花肉,先夹到菜板上,哐哐哐剁碎,剁的过程中还要混入肉汤。最后把混着肉汤的碎肉都塞进馍里。馍塞的满满当当的,也吸满了汤汁,外酥里嫩。余石榴光是想想,都开始吞口水了。
唐荣最知道她的软肋。只听电话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唐荣翻出钥匙,抓起外套,就往出跑。电话挂断前,余石榴只听到有人喊:“唐荣,又找你家小妹妹去了?不吃烤串啦?”
大学旁的小吃街熙熙攘攘,唐荣护着余石榴在人群里穿梭,让余石榴专心吃着肉夹馍。两人刚走到校门口,余石榴的手机响了。
是余石榴妈妈打来的。
“喂——”,余石榴一口肉还在嘴里,含糊不清的接了电话。
“我都要被你爸气死了!一下班就去打球,都快五十的人了。天天跟一帮小伙子在球场上抢球,哪天要是被撞出点啥事来,怎么办?怎么说他都不听!”
石榴妈脾气火爆,人也强势,家里两个人谁不顺她的心意做事,就要被劈头盖脸骂一顿。偏偏石榴爸人虽不爱言语,脾气倒犟,任凭别人怎么说,照样我行我素,死不悔改。而石榴妈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必须要找个听众,大的不听就说给小的听。余石榴过去的十八年一直活在这血雨腥风中,好不容易得到上大学这一逃离的机会,义无反顾的选了离家甚远的南方大学,没想到手机这一现代科技还是给石榴妈创造了无比便利的锁链,拴住一切她想拴住的人。
“你爸天天早上七点就出门,晚上下班还不回家,打球打到十点,到家都十一点了。然后就是刷手机。我一天天白天见不到他人,晚上本来就睡不着,他还在旁边不睡觉,吵得我也睡不了。你说我怎么摊上他这么个人了!”
余石榴听着电话里滔滔不绝的抱怨,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唐荣。唐荣父母为人和善,家庭关系其乐融融。不过他太了解余石榴的痛苦,看到她紧锁的眉头和无奈的叹息,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你去我房间睡呗。”余石榴提议。
“我凭什么!我为啥要把房间让给他呀,我就在我房间睡。我就看他什么时候知道照顾到别人。”
余石榴没再说话。
小时候在她眼中,妈妈是婚姻的受害者。爸爸好吃懒做,只知道自己享乐,从来不关心别人。因为重男轻女,她们父女俩平时没有什么交流。而妈妈既要负担所有的家务,又要想办法工作挣钱。她小时候经常听到妈妈对她说:“我这么辛苦,还没跟你爸离婚,都是为了你。”于是余石榴小小的心里仿佛压着重担,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要挣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但现在,余石榴慢慢改变了看法。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