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九月一日晚,聿元中学最靠正门的教学楼丁零当啷的,有的班级在搬教材,有的班级在换座位。
教学楼二楼,一排是办公室,一排是教室,两边的空间直直对着,实际上谁也不想看见谁。
学生们不情愿与老师大眼瞪小眼,老师们也不乐意听学生瞎闹,甚至郎朗书声在他们耳中都有些带刺。
谁不希望下课后就各自专注呢?
但是,校领导层总有奇思妙想,认为将高一年级最大的办公室设在二楼很正确,一来二楼是实验班的教室,方便老师们监督答疑,更方便学生们求学求问,美其名曰牢牢把控初高中的衔接过程。
总之,在校领导们的积极号召、以及老师学生们的沉默响应下,高一教学楼的布局就是这样:一楼五到九班,二楼一班到四班。
刚刚开启高中生活的温玉回,对这样的巧思不以为意,她只是窃喜,终于可以和祁雨其做同班同学了。
聿元县有大大小小十六个乡镇,两万多名中考应届生,只有一千五百人能进入县内的重点高中聿元中学,温玉回成为这一千五百人中的一位就够辛苦了,不想思考更多。
而且她很喜欢二楼,一楼总是拥挤吵闹,二楼视野更好,偶尔偷闲,靠在窗边、廊檐下,还能俯视校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这样的高度,给她一种安全感和畅快感。
开学第一天,她早早收拾好宿舍,吃过晚饭到二楼走廊上,朝下看,走廊下的入口是高一学生的必经之路。
晚霞熔金时,她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主干道,过了转角就快到楼内了。
那人转身,她就喊他。
“祁雨其!”
周遭一切如常,没有唰的一声,但正在过转角的几人都齐刷刷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二楼神色明媚的女生,稍微惊了一下,发觉没人喊自己,又陆续低下头。
只有一个人,他依旧仰着头,还冲她笑了笑。
祁雨其虽然放慢了步子,但转角到入口不到十米,很快,温玉回就看不到他。
她转过身,没一会儿就看到他跨过二楼楼梯口前的界线,不进教室,走到她面前。
“这么开心?”祁雨其有些得意。
“我们同班,你不开心?”温玉回微微仰头瞪他。
他们小学六年级下学期就认识了,但也只有那个学期同班,两人原本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春日逸逸,困意难消。某天中午,温玉回午觉没睡够,边打瞌睡边走路去中心小学,准备上下午的课,她在路上遇到因为发烧请假三天的祁雨其。
这样算来,可能是温玉回的好奇和小朋友之间天然的友善,将他们两个凑在一块。
当时,温玉回鼓起莫名勇气,扯了扯祁雨其的书包带。
病恹恹的男孩皱眉正想质询什么时,听见她细声恳切地问:“你是不是生重病了,所以这么多天不上学?”
对于小学生而言,少了本作业要心惊胆战半天,撕破一张书页要小心翼翼地解释,请半天假就算是大事,三天多不上课,一定是情况很严重了。
他眉头舒展,没责怪她忽然攥自己书包带,也没催她松开,就点点头。
“现在好点了吗?”
“还行,就……好很多了。”
那天不属于夏季,但午间躁意难捱,两个人丁点大的小孩,就这样认识了,然后多年互助,经年闹腾,一起长大。
可惜两人升初中后,两次分班都没在一块儿,但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但凡认识祁雨其或者温玉回的都知道,他们俩是难得一见的好朋友。
对于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人羡慕,有人咂舌,有人不屑,乱七八糟的猜测当然也有,甚至温玉回的初三班主任,都曾经拐弯抹角地暗示她不要走歪路早恋。
但温玉回不管别人的想法,只管自己开心,能遇见如此合拍的人。
她偷偷地琢磨过,即便有朝一日,友情和年龄一样增长蜕变,成为书里、电影里母题一般的爱情,她也不会慌张。
实际上她还没有琢磨透。
至于祁雨其,他在生人面前常常摆出一副不冷不热的木头脸,所以没人乐意找他撩闲。
正因如此,温玉回或是祁雨其都没有被别人的议论困扰。
多年的友情像橱窗里搁置的陈酒,越来越浓烈。
……
正是因为日久岁长,关系密切,彼此都有不可替代性,所以,听见祁雨其轻飘飘一句“还行”时,温玉回心里开始冒酸。
自己乐呵呵地在二楼冲他打招呼,他倒好,全身高冷,清清淡淡,显得自己像个试图引人注目的小丑。
温玉回很不满意,祁雨其这样的回答,直接把她扔进一厢情愿的境地。
她回过头,晚霞已经褪去了刚刚灼人心神的红。
“那你最好别跟我做同桌。”温玉回看也不看他,憋着一肚子气进了教室。
书也没发,晚自习铃声自顾自地敲,教室里叽叽喳喳。
温玉回看后排空着,径直坐下,等着老师排座位。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座号。
据说,实验班的座号都是按中考成绩排的,她自知在实验班并不算拔尖,但心里也没底,只希望别太靠后。
她正祈祷呢,刚刚耍帅扮酷说“还行”那男的就一屁股坐她旁边。
“这就要生气啊?”
“没。”
“这惜字如金的样子,还说不生气?”
温玉回不理他,还在想座号的事。
旁边这男的肯定排在前五号了,不知道自己落到哪里去,希望在中游吧,这样依旧月考考场还有机会分在第一考场——
她忽然直起腰,暗骂自己没出息。
什么第一考场,第一考场有谁值得看吗?去别的考场又有什么要紧?
她强行打断自己的内心独白,趴在桌子上等老师来点名分座位。
有人戳自己胳膊,温玉回知道是哪个惹人心烦的主,头都不扭一下。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