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爷爷奶奶想起身过来帮她，被她拒绝了。
她只穿一件毛衣，袖口有些湿润，摆着手说，“爷爷奶奶，你们休息会儿吧，不用沾手了，我穿得轻便，把这些晒完就都结了。”
她提着桶上楼顶，在相邻的短墙上搭起一根老竹竿，铺上窗帘，夹住两边，防止风大吹下来。
全部晒好，她松了一口气，垫脚靠着矮墙，下巴搭在砖面上。
一眼望去，小镇上的自建房楼顶都是花花绿绿的，各色布料迎风招展，有些楼顶的烟囱已经飘起了浓浓白烟，空气中散着淡淡的柴火味。
有人赶着日头晒着棉被枕头，晾着家具，还有那些放假晚、返乡迟的，全家人直接在楼顶洗刷东西，顺手在旁边晒了。
温玉回吹着一会儿风，觉得有些冷了，锁了楼门，提着空桶下去，放了桶又回房换了件毛衣，套上棉服拿着手机出门了。
“小回出门吗？”爷爷喊她。
温玉回转头应了声，“嗯！出去走走，等下就回来。”
“如果去集市的话，带瓶蒸鱼豉油回来吧！”
“好！”温玉回大声回答，轻轻掩上门。
出门时，温玉回看见了邻居家年长的哥哥嫂嫂，年轻美丽的嫂嫂扎着丸子头，系着厚厚的毛线围巾，肚子圆滚滚的，站着似乎都有些吃力，在门口看哥哥冲洗大门。
“丽婷嫂嫂过年好。”
王丽婷撑着腰微微侧头，笑着应温玉回，“玉回过年好，我看见明书伯伯开车下城了，你们家大扫除结束了吧，现在要出去玩了吗？”
“出去走走，找我朋友聊会儿天。”
“去吧，明天小年啦，别忘了买年糕。”
“好嘞，我先走了丽婷嫂嫂，你站得累就进去休息会儿吧。”
温玉回走去集市中心，路上遇见好多面熟的人，有几个是初中同学，温玉回一路露着笑脸打招呼，其间掏出手机给祁雨其打电话，“你在不在忙？我现在去微风超市。”
温玉回在超市逛了一圈了才收到信息，“我现在过去。”
她走去综合市场买了些甜糕和油果，寄存在储物柜，然后坐在超市门口的红色塑料凳子上等他。
切水果切了三关，面前占了个大黑影，她推出游戏，看见沉着脸的祁雨其。
只唯心而论的话，她很想问，可是他一直不说，问了可能也冷场。
“明天是小年，”温玉回往超市里面走，“爸爸叫我请你到家里吃饭，你来不来？”
前面冲过来三个打闹的小孩，祁雨其拽着她胳膊隔壁过道，放开她才问，“怎么忽然叫我？”
温玉回如实回答：“你家的大人好像没有回来……”
温玉回没法忽视，祁雨其一脸倦容，睡眼惺忪，一看就是睡到了大中午，年节时分，却这样颓唐。
“我爸在家，我奶奶也在，但这几个月在我伯伯家住。”
“那为什么没听你说大扫除的事……”
“扫不扫就那样，洗完晒完，明天又脏了。”祁雨其打开冰柜，拿出一袋年糕片，“还要买什么吗？小年的东西。”
“不买了。”
超市没逛成，两人只是在门前的冰柜拿了东西就走，又在柜台前拿了瓶豉油，祁雨其付过钱提着袋子，一言不发地走。
“你如果有烦心事，不能和我说吗？”温玉回攥着棉服，低着头问，棉服一角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祁雨其还是走着。
下一个街口就是温玉回家所在的区域了，祁雨其站在十字路口的灯柱下，平静地看着街旁的树影人影，还有袅袅炊烟，似乎在自我挣扎。
“都不是好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说了不过是两个人都烦心，所以不想让你知道。”
“哪天我解决了——或者事情变好了，我再跟你说吧，行不行？”
“好吧。”温玉回接过他递来的塑料袋，再次问道，“那明天来不来我家吃饭，我会煮年糕，你想吃甜的还是辣的？”
祁雨其张口又闭口，手掌在棉服口袋里攥得死紧，后槽牙几乎咬碎，但还是扯出笑容，“以后吧，我爸还在家呢，留他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好。”
温玉回还想问，一辆跑车飞驰而过，街道边的人都循着咆哮声浪走出家门，探着头议论纷纷。
“回去吧，寒假之后再见，在家好好写作业。”
祁雨其似乎很急，话扔下，转身就走了，他家不远，但也隔着几条街道，要拐过好几个路口。
温玉回带着满心疑惑回家，把东西放好，又给爸爸发信息：祁雨其说他明天不来家里吃饭了。
祁雨其走得很慢，一步分成两步，可这几条街也就那么长，再怎样故意磋磨拖沓，也不过半小时的事。
他走回家，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锁芯和锁孔都旧了，开门的时候发出难听的嘶哑声。
屋子里冷得很，没什么人气，灯也不开，厨房里只有死灰冷灶，油腻腻地灶台看得人无名起火。
祁雨其想起刚刚温玉回说的话，脱了棉袄，用丝瓜络站了洗洁精开始擦洗灶台，简单收拾后上了二楼。
“爸，明天小年，怎么吃饭？”祁雨其敲了敲门，没开，于是站在窗子外，问里面的人。
“不是说去隔壁街的饭店打包回来就行吗？又不是没给你钱。”
祁雨其稍微打开一点门缝，看着朝墙壁侧躺着的男人，很想叫他下来，但想不出任何合适的理由，之前已经叫过多次了，他像是长在床上了一样，处理拉撒，都不下床。
主卧是向阳的，但玻璃窗一点光也透不进来，两边的窗帘都合上了，整个卧室弥漫着经久不见日光的潮湿和霉味。
“能不能别一直这样？过年了……”
“过年就过年，别说过年，就是地震了我不想下床你也别东叫西叫！你不去买我就叫人送上来，不就多几个钱，我不差这点，你爱吃不吃，别来吵我，再瞎几把乱叫，老子就把你眼睛也戳瞎！”
床上的男人头发糟乱，长得繁杂，恶狠狠地转过头，一只眼睛已经鼓胀，眼白占了大部分，黑色的眼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