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微巧看着周边熟悉的场景,感到格外讽刺,她没想到何潮声真的会这样一走了之
如果他们遇到了困难,为什么不是他们一起着手去解决,明明昨天晚上她已经想通了
无论如何,何潮声去哪,她就去,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何潮声肯定不会抛下自己不闻不问的
她被带回回到郑晓佩家中,无论她怎么问郑晓佩,她都不肯说何潮声南下去哪个城市,她只是说不知道,就连知道旅馆地址都是小李告诉她的
小李是何潮声收的木工徒弟
郑晓佩这些天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先多么活泼爱笑的小姑娘,也变得沉默寡言,再也没见她穿过之前漂亮的罗裙,现在每天都是宽肥的灰裤子
更奇怪的是这些天都没看到钟赫鸣,之前他可是时不时就跑来郑家赶都赶不走,大家都以为他们两家好事将近
郑家最近在准备搬家,能带上的都带上带不了的就卖给当铺,北城惹了不该惹的一方势力,没必要待不了,他们一家都要搬去国外
有天晚上郑晓佩面色苍白地来到她房间,一进门就开始哭诉:“巧巧我坚持不下去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都是我的错”
严微巧闻见郑晓佩身上浓烈的酒气,她果然喝醉了
郑晓佩靠在沙发一角,散着头发看不清表情,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腿,突然泄愤般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口中还一直念叨着:“我也不想,不是我,那不是我 ”那天一直没能等来他,严微巧被郑晓佩劝回,到她家
严微巧被她这番抗拒的举动吓到,她连忙跑到郑晓佩身边抱住她,不断安抚她,哄拍着她的背
郑晓佩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牙齿颤抖地咬住自己手背口中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地说道;“巧巧,我该怎么办,我看见他们每个人,人人手中都提着一大桶开水,是开水,好多的开水,他们都死死地缠上我,吸着我的血,每一滴混在血肉间,好多的血我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严微巧还没听到这,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因为她看见了郑晓佩的腿,郑晓佩刚刚挣扎中将裤脚连带着撩上去了些位置
小腿下面目狰狞的的烫伤像一只丑陋的恶龙横七扭八地占领了这块原本安宁的地方,它还在不停地喷火,血丝混在翻起皮肉间的白肉,触目惊心
这还仅仅只是脚上这一小块地方,不难想到在衣物下到底还有多少没看见的伤痕,衣物下藏着的是郑晓佩破碎的自尊
郑晓佩像是累了晕晕沉沉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可笑是我,我早就擦不干净了”
严微巧用尽全身力气将郑晓佩扶到床上,避开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后,下楼想帮她打杯热水
郑家的佣人已经被遣散的差不多了,郑妈妈见严微巧下来,端着两杯热牛奶走来,满脸憔悴关切地问道:“微巧啊,佩佩她睡了吗?”
严微巧接过泡好的牛奶点点头,她有好多话想问问郑母,晓佩经历了什么
郑母突说着说着就开始拉着严微巧的手苦苦哀求着:“巧巧你也是阿姨看着长大的孩子,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能不能帮帮佩佩她,帮帮她和她一起出国,多开导开导她,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进去的”
见严微巧一脸诧异犹豫,郑母早就没了昔日的优雅,她现在跟万千普通母亲一样一心只为了女儿好
郑母情绪激动当场想下跪求严微巧帮忙:“巧巧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让你也跟着出国离开北城,可我就佩佩她这一个女儿了,我想只要她好好的,你就当阿姨求你”
严微巧现在脑子很混乱,她挣扎着她没法拒绝,她听见自己意识不受控地说出:“好”
现在她也成孤身一人了,她这几天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存在也许对何潮声来说就是一个累赘,自己既帮不上他,又会给他增添风险
郑母什么都不要,只想要晓佩好好的,严微巧又何尝不是呢,她也想他活得轻松点,想他好好的
更何况郑家从小对她就跟亲生女儿一样,爱护着自己,郑晓佩遇害,她又怎么能忍心看她继续消沉下去
跟着他们一家走又何尝不是对潮声的另一种保护
严微巧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帮帮她,也帮帮自己
这些日子里混混沌沌地过去,直到离开那天,郑家的门前冷冷清清
严微巧提着她那一只单薄的箱子一步一个石阶,走得果断又干脆
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她舍不得这,这一刻仿佛是两个严微巧的灵魂碰撞,她记起了关于儿时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一起度过的种种时光
记起他,记起他的眉眼间意气风发,衣袖间令人心安的淡木香
所有涌上心头的苦楚酸涩在看见石阶上冒着热气的梅花糕再也忍不住了,空气中飘着香甜的枣香混着芝麻浓厚的香气
严微巧捧起梅花糕,满怀期待又落空,看向四周,没有他也不会是他,只是自己想多了
第一口先咬在梅花糕旁边烤的焦焦脆脆的边,是熟悉的味道,红枣瓜子仁葡萄干和脆香的芝麻香,丝丝甜意
一口接着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暖意,是她最爱的紫薯的馅绵密香软,她一边吃眼泪一边滴落在馅里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登上了船,码头上来来往往送行的人,她突然在对面的楼里看见一个很像他的人
真的很像,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人影渐渐缩小为一个黑点,远航时那是故乡的方向
她看见他在向自己招手仿佛在释然在笑着说
“巧巧,你看最后还是我最了解你,走吧,对不起这次我食言了”
再见,或是再也没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