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神尼暂时按下这个问题，继续听温柔同苏煜说话。
苏煜看着温柔几口喝完凉茶，嘴唇莹润，像定窑浮在上面的玉光。
她第一次觉得有脸或许是一件有趣的事：“那要怎么才能有脸？”
温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又不想在自认为是小弟的苏煜面前丢了面子，只好装模做样地沉下脸来，伸手摸了摸下巴，看向红袖神尼：“师父怎么看？”
红袖神尼端着茶杯，拿话逗着温柔：“为师也想知道你怎么看的。”
“呃，”温柔不知道怎么应对，目光满屋子乱晃就是不敢落在苏煜脸上，“应该，应该，是自己长出来吧。对，自己会长出来。”
“温柔说的倒是没错，只是苏煜你非常人，具体如何，还需多方思虑，随心而动便好。”红袖神尼见温柔急得要挠桌子一样，终于是开口解围。
她对苏煜招了招手，让苏煜过来。
苏煜起先不明白，温柔推她，她往红袖神尼的方向走了一步，还回头看着温柔。
“师父找你过去啊。”温柔小声说道。
她心里感慨苏煜真是不聪明，幸好有自己作为老大罩着她。
苏煜走到红袖神尼前，倒是想起将花枝递给了她。
红袖神尼却不介意花枝被压伤，接过后，问她：“既如此，明日为师便开始教你武功，也教你种花。”
红袖神尼的目光在苏煜脸上梭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张俏丽面容，更是有着红袖神尼熟悉的模子。
然而苏煜和温柔却都说苏煜是没有脸的。
“你当真没有一张脸？”红袖神尼问道。
“我没有。”苏煜摇头。
红袖神尼想到自己困于旧恨的老友，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武功除了刀法，还将就身法。身法当中，有配合刀法使用的步法，也有追敌避险的轻功。我教你身法，待你出师后，你需要为我送一封信。”
“好！”苏煜点头。
“所以，苏煜的师父就是师父您？可师父你什么时候成花匠了？”温柔好奇地看着红袖神尼和苏煜。
“不是花匠，是教她怎么养芍药。”红袖神尼无奈，苏煜如今就是个木头脑袋，只能听懂字面意思，温柔又大大咧咧，两个人凑在一起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但又有些出人意料。
“不是要给苏煜制衣吗？如今可已经是午时了，山门入夜可是不开的。”红袖神尼放下茶杯，重新给自己添满：“明日一早过来，我教你如何种芍药和武功。”
“对哦，我们先去山下吧……”温柔急冲冲去拉苏煜的手，突然停下，转头看向红袖神尼：“师父，所以苏煜是我师妹了？”
“按年岁，应该是你师姐才对。”红袖神尼端着茶杯，笑着逗温柔。
“那我岂不是又做不了老大了？”温柔撅嘴不满道“我不管，我就要当老大。”
“当我的老大是你的愿望吗？”苏煜歪了歪头，看着温柔。
“是啊是啊。”温柔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又碍于一旁的红袖神尼，只好闭嘴。
“那你给我买衣服，我认你当老大，交易达成。”苏煜说道。
红袖神尼只笑着看她俩。
“好呀好呀。”温柔亲亲热热地牵起苏煜的袖子。
“真可惜，我还没说完呢。”红袖神尼喝了一口茶：“苏煜是我记名弟子，需要叫你师姐。”
“那我不是白出钱了？”温柔睁大了眼睛。
“君子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就不得反悔。”红袖神尼说道：“去带苏煜添置些衣服。”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严厉。
温柔却不管，松开苏煜只像乳燕投林一样冲到红袖神尼怀里，腻着声音：“师父最好了，最疼温柔了，以后让温柔和苏煜一同练武吧。”
红袖神尼看着温柔，她知道自己这弟子有些娇气爱美，但有股韧劲，不畏权贵是非，不惧刀剑加身。
苏煜随着她闹一闹，也不错。
她拍了拍温柔的小脑袋：“且去吧。”
温柔见红袖神尼点头，忙重新牵起一旁的苏煜的手，往屋外冲去：“我们动作快点，不然一会太晚了，可来不及找绣娘给你改一下尺寸。”
红袖神尼从窗口看着她俩跑出了院门，静默半响，起身往苏梦枕院子里走去。
苏梦枕这几日一直在修养，身体状态倒是比一开始好不少，闲暇时整理整理自己默下来的种种资料。红袖神尼推门进来时，苏梦枕正对着河图，盘算漕运之事。
红袖神尼的到来他并不意外，苏梦枕为红袖神尼斟上半盏茶：“这几日，师傅可曾看出了什么？”
红袖神尼接过，喝了一口。
京中斗茶兴起，杯盏之间看山水，成祥云。
好水，名茶，香气，茶色，缺一不可。
然而苏梦枕向来不玩斗茶，沏的是雅山茶，山泉水简单一滚成就一汪碧色。
她叹了一口气：“如今却少见这般好的雅山了，倒是菊花茶更讨喜。”
“徒弟少喝茶，只记得当初师父总是饮的便是雅山茶。”苏梦枕也给自己斟了半盏：“当年拜师，徒弟敬的，也是这杯。”
“时移世易，我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六根不净。”红袖神尼这一刻才流露出她这个年龄的苍老气息：“你可曾见过苏煜的面容？”
她的眼尾已经有了皱纹，眼中不再如年轻时的黑白分明。
“自然，杏眼薄唇。”苏梦枕捡着苏煜的特征说道。
“我所见的却是丹凤笑眼，唇也谈不上薄。”红袖神尼说道：“而温柔却看到了一片空白。”
“……师父认为苏煜的面容在不同人的眼里是不同的？”苏梦枕没有说更多，只是说不同。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当自己看见苏煜面容瞬间的怅然，并非是因为苏煜，而是那些因天下大义而抛诸脑后的过去。
苏梦枕并不后悔当时忘记了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也不会去打探红袖神尼究竟看见的是谁，他知道红袖神尼也并非为此而来。
“温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