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院子,对面女子一人同刑法堂中所有人对峙着,却毫无惊色。
微风轻轻撩动她的面纱,丝绸细腻的光泽似雪山明灭。
苏煜感受着周边,离得最近的刑法堂屋顶潜有一个人,女子身后又藏着四个人,院子角落又是一个人。
然而苏煜此刻却全身心都只能注意着眼前这个女子。
这是苏煜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向来香味多是鲜甜热辣,街上一面之缘的膻腥刺激是少数,而如江珠娘一般厚重醇香更是少见,可从来没有一道香味是这样冷幽幽的。
比之隆冬大雪更添三分轻盈,比之深山幽潭更具一丝清冷。
仿若转瞬即逝,却又久留残韵。
若不是时机不对,苏煜只想凑到她面前细细品闻一番。
“田家小姐?”江云娘茫然无措地看着来人。
“江大小姐,你们山安堂竟然同这个反贼来往。”女子避过江云娘所言,一双眼睛盯死了白愁飞:“怎么,山安堂也要造反不成?”
反贼、造反,两个字眼太炸耳朵。
女子此话一出,在场都是一惊,看向白愁飞的目光变了味。
“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纯什么时候成了蔡相门下的狗了?”白愁飞却丝毫不在意,他微仰着头,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雷纯,一句话便挑破了雷纯的伪装。
雷纯听他一语道破自己身份又如此轻佻地冒犯自己,心中微沉,却面色不改,仍旧是面带悒色的平静,像一缕停留在人世间的月色:“白明,你旧日在军中效力却延误军机,致使抗辽失利,人却当了逃兵,躲过责罚,进了金风细雨楼。如今,唐门高手在此,刑法堂外布置的火药也已经尽在我等手中,还不自缚请罪,将你同伙交代清楚。”
白愁飞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是爽朗好听的,此刻的不合时宜却让所有人生出一层冷意:“雷大小姐,听说你同我们楼主有婚约啊,既如此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不如我做个好人,今日就送你到我们楼主床上好了。”他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尽是杀意仇恨。
这没有缘由的仇恨顺着此刻清风被卷起,缠着白愁飞身边。
雷纯意识到此人不对劲,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火药量极大,一旦炸开,诸位也要同此人一道死吗?”
“若是不下这样的大饵,雷大小姐贵人事忙,如何会亲自来江府做客?”江珠娘从人群中走出来,同白愁飞一样站在人群前,却离白愁飞有些距离:“不过可惜,炸药只有最前面那一层,还不至于炸死所有人。”
江家其他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雷纯和江珠娘遥遥相对:“我还是喜欢和不是疯子的人说话,江二小姐,你的船上的炸药量却不止这些。”
江珠娘一双猫儿眼轻快地眨了眨:“雷大小姐是觉得我说谎?其他的火药呢,自然是在它接下来应该爆炸的地方,这么危险的东西,是该对着敌人的,怎么会对着自己人呢?再说众所周知,六分半堂是霹雳堂分出来的,又同蔡相来往频繁,蔡相责难之下,该被责罚之人受到责罚,六分半堂事情办的漂亮,岂不是都欢喜得很。”
江家人半口气又吸了回去,又有谁敢赌自己一定是江珠娘心腹,院子里没有炸药?
“江二小姐如此机敏之人,又何必同这反贼一道呢?六分半堂向来爱重人才。”雷纯见江珠娘两番话,又是拿捏了江家内部事宜可以不动声色安置火药借话头敲打江家人,又是以此做局,把自己诱出来,而江家人此时都默认由江珠娘主事,心中便明了江英卓已经废了。
她一边在身后打了个手势,一边仔细打量着江珠娘,眼前女子身量较小,一双猫儿眼着实灵动,半点看不出她的霹雳手段。
但江珠娘难道就是誓死效忠金风细雨楼了吗?金风细雨楼就这样信重山安堂了吗?
只要有一丝缝隙,雷纯不信她撬不开:“今日便送江二小姐一份小礼物,恭喜江二小姐执掌山安堂。”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远远掷向江珠娘。
白愁飞食指一弹,一道气劲击破还在空中的木盒,一截手指滚落出来。
苏煜看到江珠娘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就在这一瞬,雷纯身后跃出两人,一人十指跳动,乌丸连发,向人群扫射,白愁飞冷哼一声,二十四指劲破空速击,连成古怪曲调一般,同乌丸对撞。
乌丸在空中炸开,搅乱了片刻涌动的风。
爆炸和烟雾混杂,转瞬被不停歇的风吹着往刑法堂飘来,连成一片,隔绝了两边视线和声响。
温柔下意识打了个手势,苏煜屏息闪身没入爆炸和烟雾之中。
温柔的手则握紧了刀柄,往后跳了步,不动声色地吞下了一丸醒神的药。
烟雾的另一边,同甩出乌丸的人一同跳出另一人携着雷纯快速跳过院墙。
转瞬又有一人跳出,竟是一位和雷纯衣着相似的女子,同样蒙着面纱。
那使出暗器的人已经运起轻功,往屋顶跳去,甩出一架木括机关,展开竟然似机翼一般,带着她从屋顶一跃而起,从空中飞走。
烟雾中散开的药粉顺着清风而过,落在苏煜的皮肤之上,却没有丝毫效用,又顺着清风而散。
她躲开爆炸,身形一转,如鱼入水,潜入烟雾,无声无息地坠在雷纯身后。
虽然冲出烟雾范围时雷纯已经没了踪迹,但她身上那一丝清冽暗香实在幽幽,苏煜辨认得毫无压力。
天上划过的机括伞被苏煜直接忽视,她循着暗香翻过院墙,出了刑法堂。
白墙高脊,檐角相连。
苏煜一身黑衣同屋顶黑瓦连成一片,急行轻跃,时不时从树叶枝条上掠过。
越往前,越是草木葳蕤、乔木荫荫。
一条溪流轻轻浅浅,慢慢淌过卵石。
青石小道恰似灵蛇穿行。
这样的园子本应该是清幽之处,却没想到有隐隐血腥气味和着那清幽冷香飘了过来。
苏煜顺着悄无声息地在枝梢阴影中穿梭,往一座山石后绕了过去。
只见雷纯摘了面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