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看见金峯神社的鸟居和介绍牌出现在眼前时,一直被笼罩在我和高桥美江(本人并没感觉)的僵硬尴尬氛围中、且眼睁睁看着天色越来越黯的小情侣都快弹冠相庆了——所以他们确实在中途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跟着人贩子走起来了的对吧?
他们激动地抱在一起。片刻,女方向步速不减径直继续朝神社鸟居走去的我和高桥美江追过来。
“那个、冒昧打扰了,很感谢你们——咦?”她的眼神突然短暂失焦。
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追上来的男方也木楞楞地站定了。
瞥去一眼的高桥美江收回目光,和我继续快步走进了石制鸟居之下。
在我们同时踏上石段的瞬间,好像天地颠倒,垂坠的夕阳逶迤坠地,万千道赤霞从脚下流淌而过,溪流入海般涌向我们身后不可见的入口。
天穹呈现出玻璃似的质地,星辰沿着边缘融化,汇聚成地面上不断涌升的橘红水潮。
我的瞳孔与发尾被水一道点燃焚烧,如烧制完毕的瓷器般溢出莹亮的光采,耳朵在变形、狐狸的尾巴也忍不住探出。
不仅如此、无法止步于此。
彻底变回原形的本能在我体内叫嚣,压制它一事因为高桥美江给我下的压制而瞬间使得本能和控制力在我体内呈现之前从未有过的剧烈对冲,能量溢散冲刷过我的四肢。
在我的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凭借“我之前都压下去了的”“为什么现在压不下?”“给我压!”的条件反射,我下意识调取了更大的力量来保证自己人类形态的基本完整。
几秒后,天地复静。脚下的水面像镜子,映出已经覆满我脊背的长发。
留在我体内的压制随着本能一起,在境界完全展现后也迅速褪去了。
我眨眼,蒲扇一下耳朵,没忍住嗷地一声喊了出来。
我想干脆躺下,又因为浑身上下都太疼了,动都不敢动,只能站在原地又嗷了一声。
啊不行,脖子这边的肌肉也很疼,虽然不妨碍我发声但是……
我僵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尾巴都是硬直的,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
太疼了,和压制与本能同时对抗也太疼了啊!
我还不如直接变回原形呢!
身体动得比脑袋还快要不得啊!
我脸上面无表情然而内心龇牙咧嘴。
这里是境界的一角,极其接近人类世界的一部分,有来自人类世界的风从我身后吹过来,拂过我面前这只巨大生物的美丽皮毛。
在我和高桥美江面前的,是一只蹲踞的巨大狐狸。他的皮毛和我的一样散发着夕阳般的光辉,然而即便是在他死后这么多年,这具躯壳上的毛皮色泽,仍要比大部分隐狐、比我都光辉夺目上更多。
他的整具躯体都还是柔软的,耳朵尖柔软的细毛甚至能被风轻轻吹动,浸没于水中的大半条尾巴就横亘在我身前,赤色眼珠半合,我站在这个位置简直好像正被他的目光俯视一般。
——他是支撑起这一境界与人类世界交接口的支柱,死去千年却能存有尸骨不化的强大怪异,与芦屋道满的后裔结合而揭开人类与怪异差点一方被完全诛灭序幕的隐狐。
——他是祂的育者之一。
祂与这一只隐狐的名姓都早被抹消了。自人类除魔师家族联手将祂杀灭封印后,隐狐付出诸多代价才换来自己的继续存续,其中的条件之一显然是绝不能神化、最好能遗忘关于这对父女及芦屋家那个早就不知道死哪儿了的倒霉蛋的全部历史。
……嘛,从现在这只隐狐的尸体杵在这里的情况来看,隐狐作为怪异,和人类定下的约定还真是靠不太住呢。
不过本来人类一方也因为诛灭祂的缘故元气大伤,真要动起手来还是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虽然怪异们从古至今就没什么互帮互助的情谊,不过那时尚且还被称为妖怪的它们,显然也不会放过对人类落井下石的机会——所以只是条件开得狠、话说得吓人而已,没人敢来真的监督我们具体是怎么做的,大家维持一下狐不吃人人不猎狐的表面和谐就差不多了。
话虽如此,毕竟祂和这只隐狐都没给隐狐这个种族的生存开拓什么阳关大道,隐狐里大部分对他们没什么兴趣,久而久之也差不多把他们的名姓忘光了。
现在还是我妈的名号被他们记得牢一点——谁是最能打的谁就值得记一记啦,毕竟真出什么大事说不定还要连滚带爬去请薄叶魅罗震场呢。
我在原地站定一会,感到身体终于有些缓过来了。
然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跨过他的尾巴,凑到他的小腹处,将脸颊贴上那一处柔软的肚腹。
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感自我心中弥漫。
我合起眼,张开双手,感到自己的双臂与整个上半身也陷入皮毛里,好像能就此沉浸下去,然而安心之余我同样感到没由来的难过与渴望,因此更深地将自己埋没。这熟悉的感触几乎令我想到另一个人,我渴求的人,将我揽抱在怀中,并非薄叶魅罗,而是更……
……等等。
我睁开眼。
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我会——
一声响指。
我在大脑的短暂空白后转过头,高桥美江正站在我身后。与我不同,她没有显露出任何一点属于隐狐的特征,让我愈发肯定她的能力说不定能直追薄叶魅罗这一猜想。
高桥美江看了我一会,伸出手指在我额心戳了戳。
“刚刚干得还不错。”她慢悠悠地说,“我会酌情下手轻一点。”
……谢谢你,感动得我快哭了。
也算我没白疼一场。
我把自己从大狐狸身上拔出来,转过眼。
终于舍得从大狐狸身后走出来的是一只小个子的隐狐,看起来尚未达到能离开这个境界的最低要求。他的形态接近完全的兽型,基本就是一只直立行走的狐狸,穿了一套深蓝色和服。
“薄叶小姐。”他微微躬身,比起行礼倒更像是被力量压得弯腰,眼珠一转看向我旁边的高桥美江,“薄……”
高桥美江竖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