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源辉当即提膝伸手,自如地把被踢回两人眼前又下落的青花杯子接在了掌心。
“……”牧野苍介下意识开始鼓掌,心态一时间在“原来除魔师这么厉害不是跳大神的”和“不愧是源辉同学”之间切换。
“抱歉抱歉,不小心没拿稳。”源辉顺手把杯子放到一边,重新拿起一个杯碟继续抹,露出灿烂到牧野苍介觉得被闪到了的微笑,“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牧野苍介刚开了个口,隐约觉得源辉拿那只盘子的力道似乎有点大,能看出源辉手背上的青筋浮动,在顿了一顿后回答,“——我说,源同学好厉害啊!”
他真情实感道:“刚刚那个动作是怎么办到的?除……那个,除魔师的训练?之类的吗?”
“嗯?”源辉歪头,顺畅地擦完杯碟轻轻放了回去,拿起最后一只杯子,“刚刚那个吗……不算吧?啊、硬要说的话,可能是被我妹妹训练出来的吧!”
“咦?源同学还有妹妹吗?”牧野苍介莫名松了口气,跟着聊道,“我记得小学部还有一位是源同学的弟弟吧?真好啊,我是独生子呢,一直想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
牧野苍介越说声音越低,按照源辉从父母口中得知的关于他家庭背景的调查,源辉大概也能揣摩出他是想到了什么。
少年除魔师抬起眼,带着一种微妙的“这里是要安慰他还是转移话题呢——”的放空神情想了会,思路不自觉拐向了安倍雅和薄叶理身上。
……这两位的亲戚,虽然亲疏远近不大一样,不过态度对比上倒是很鲜明。安倍雅的那个倒霉远亲明明身为人类,现在却成为了除魔师的敌人,反而是薄叶理血缘上的所谓亲人,现在却和除魔师站得更近一点……
“……嗯。”源辉自言自语一样地喃喃,“兄弟姐妹这种事情有点像抽签来着?很难判断下一个是大吉还是大凶呢。”
本来有点消沉、结果听到源辉的评价转而变得很茫然的牧野苍介:“……诶?是、是这样吗?……”
高桥美江坐在空气里,两条修长的双腿交叠,眯着眼露出懒洋洋的神情。
先前为薄叶理引路的那只小隐狐此刻仍保持着人形狐狸的形态,但说实在话,在他目前四肢着地以脊背朝向天空的姿态下,除了还穿着衣服,看着与一般狐狸也没大区别……
小隐狐趴得非常平稳,背上放着一份盛在用花瓣形状、勾勒金色描边的白瓷碗中的葛饼,上面撒了蜂蜜和黑糖,看起来非常美味,并且比薄叶理之前自己吃的那份还要豪华,究其根本可能是因为还撒了一堆除了撑排场以外没什么实际作用的金箔。
高桥美江手指纤长,捏住像是一枚长柄枫叶似的金色小勺时的色彩对比鲜明而亮眼,简直像是一幅画作。她矜持地舀起一块浸没在黑糖密中、圆润剔透的葛饼,送进嘴里,咀嚼两下后,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抬起空余的手凭空一招,一只修长冰凉的香槟酒瓶就出现在她手中。下一秒,高桥美江一把掰断瓶嘴,以一种喝啤酒般的豪迈吹了两口。
“呼——果然甜品不是我的口味,还是酒比较好。”她舒爽地呼出一口气,语句和情感表达都直爽,但是声音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的嗓音柔美奢靡,好像一张裹着红宝石的丝绒手绢,仿佛刚刚说的不是像深夜下班族似的社畜发言,而是针对某件艺术品做出了评价——总而言之,和薄叶理印象中截然不同。
随后高桥美江五指托拢着酒瓶底部,像是摇晃一只水晶酒杯似的将还装着大半瓶酒的酒瓶微微摇了两下,左手一松,小勺就落回小隐狐脊背上的碗里,在碗沿扣出一小串清脆声响。
大概是被近在咫尺的动静吓得过分了,原本动弹不得的小隐狐在浑身抽搐般的努力之下一个用力居然成功拧过了头,从下而上对上了高桥美江的目光。他黄澄澄的眼瞳中瞳孔凝成一线,眼球反射出高桥美江的面容。
——那同样是一张与薄叶理所见的并不相似的脸,明明是相同的五官排列,却因为每一个器官都精雕细琢得像是一件艺术品,而使得整张面孔都充斥着近乎鲜妍的美丽,像是一大束盛放的玫瑰,令人疑心凑近一些,是否就会闻到浓郁的香气。
高桥美江与小隐狐对视了片刻,略微挑起一侧的眉毛。
短暂的凝滞后,小隐狐的瞳孔开始逐渐扩张,直至凝固成一大片几乎挤占掉整片虹膜的漆黑圆形。他一点点转回头去,彻底失去了动静。
高桥美江转回头,又喝了一口酒。
她身周以各类被掏空心脏或别的什么致命部位的状况静静躺卧在海水中的其他隐狐,都一动不动,瞳孔正如那只小隐狐一样扩散到最大,生气微弱得一旦离开境界就会即刻消散。
高桥美江安静地坐着,望着正前方海水里那个突兀的凹陷、使得四周海水纷纷下坠的海穴,又等待了一会。
但是比起薄叶理,她更先等到的是一阵水花拂动的动静。
她循声投过目光,从喉咙间滚落一串珍珠般的音节:“嗯——怎么样?”
另一只身形高挑的隐狐从这处境界入口处的巨大隐狐尸身旁退开,摇了摇头。
“它们是直接在海穴内的‘影子’上动的手脚,以我的能力,从这边的本体下手果然还是解不开。”那只隐狐垂首走近高桥美江,姿态恭谨,说话时向遍地的横狐狸尸瞥去一眼,“如果魅罗大人能来的话——”
“妈妈不会管的啦,虽说当时是为了免得在找到理之前祂就真在理身上复活了,但她不管怎么说也算出手帮了除魔师,还是源家的那位,大家都有点意见。毕竟这帮蠢货满脑子只有重振怪异荣光、通过祂打死所有人类之类的主意嘛,真是一点用也没有。”高桥美江叹气,扣了扣那只被她当桌子使的小隐狐脊背。
“这次这种集体串通那和尚的事情还好是我来处理哦?不然估计隐狐要死到只剩我们一家子了,没参与的也都逃不掉,毕竟妈妈讨厌麻烦嘛。呼——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反正等理出来你就能下去了,直接进去解开它们动的手脚吧……话说回来,”
高桥美江的语气中逐渐带上了几分不耐。
“理也太废物了,果然还是训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