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的瞬间她只觉浑身无力,瘫软在了地上。
一股没由来的哀恸情绪梗在她的喉间,浓墨般浑浊的黑暗再次将她吞噬。
恍然间,她冰凉的后颈处传来一阵阵持续的温热触感,同时额间也被一股暖意所覆盖。
耳边不停传来声线纯净的经咒声,犹如水中荡开的波纹,一圈又一圈。
光亮开始从四周向她延伸,直到进入了她的心间。
一团亮眼的白光乍现,她终于看清光亮的来源。
少年的左手扶在了她的后颈上,他们的额头紧紧贴着,他高耸挺直的鼻梁还微微挨着她的鼻尖。
她听见自己已平缓的心跳声重又变得匆促了起来,眼神不自然的四处游离,最后停留在他如蝶翼般轻颤的睫毛上。
忽然他睁开了双眼,她猝不及防地掉入了他灯炬般明亮的墨色瞳孔。
犹如信仰者到达了彼岸。
随后他向后一步起身,粉白面庞下棱角分明的轮廓清晰可见。
“如也!”
一声焦急的呼喊打断了她探索的目光。
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离尘,他身后还跟着面露难色的里德。
他跃身下马跑到她身边,单手将她从草地上一把拉了起来。
离尘眉间愁云密布,周身散发的阴郁气质让她感到陌生。
他弯身拍去她双腿上的草絮,看着她磨破的膝盖,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
随后他转头向后吹了声口哨,一匹黑马奔了过来。
里德站在旁侧先越过她,双手合十恭敬地向少年行了躬身礼后,才转过头查看她的伤势。
“回去的路,我带她吧。”
“不用了。”
离尘转身拦住他伸出的手,冷冷的语调里满是疏离的情绪。
黑马停在他们面前,他掌心用力将她扶上了鞍垫,然后头也不回地喝马前行。
“戈缇!”
刚走出不远,她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离尘的身躯明显怔愣了一下,而后他嘶哑的嗓音发出了更大的令马声。
她缩在他结实的臂弯中,小心翼翼地回转头去,捕捉到仍在原地的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悯。
漫无边际的草原上一前一后站立着两名男子。
“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里德看着面前年轻的舟岛统领者,他微微低下头:“一切挺好的。”
“昨日我在山顶处看见他了。”
“他去接如也了。”
“他还是......恨我吗?”
里德仍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简单的几句对话已使他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圣尊为什么不和他解释清楚?”
无尽沉吟不语。
因果相续的轮转中,活佛与凡人唯一的区别,便是谁能先堪破其中繁琐的连接,继而于无明或定慧中坠入尘世完善残缺的因果。
但他不能向里德道破。
无尽向前伸出右手,一直在头顶盘旋的雪鹰便稳稳停在了他的臂膀上。
“你回去吧。”
里德闻声再次向他行了躬身礼,边往后退边大舒了几口气。
刚上马便听得身后又传来男子平缓的声音。
“里德,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
夕阳的余晖给青绿色草原铺上了一层朦胧的红纱,他侧目注视着西沉的日光,打断了无尽接下来的话。
“东方曾有一位活佛,他写过一首诗,生命如过眼云烟,有爱尽享,不问后事才是乐事。”
无尽望着里德驾马远去的背影,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秋天。
他在行舟殿外跪拜了三个月,求尽了殿中每一位上僧,但无人肯解他所问。
他心灰意冷,无意间去到了后山一处小院,碰到了无尽。
“小师父可是寺院僧人?”
“师尊不为我剃度,我不算做僧人。”
“那小师父为什么住在寺院?”
“你呢?你为何来这儿?”
“我心中苦闷,想求此一问。”
“信士,你若所求皆苦,不若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