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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初面色阴沉的看着任云生。
她此刻很想一巴掌呼在眼前人的脑门上,把这颗脑袋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怕不是一堆密密麻麻的黑虫子吧!
但现在可没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柳元初径直越过任云生,向他身后走去。
那十六个孩子都聚集在角落里。云如章被任云生杀死,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欢呼雀跃,他们只是瑟缩着抱在一起,面带恐惧的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你是这泾州城里的孩子?”柳元初蹲下身,看着瑟缩在角落里的她先前看到的那个十多岁模样的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双膝,坐在过道角落的阴影处,抬起眼来怯生生的与她对视。
她犹豫了一瞬,慢吞吞的点头。
柳元初便也没有再问。她站起身来,示意那些孩子跟着她一起走出这监牢。大部分的孩子都神色犹豫,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能有过自己的选择,便都顺从的,麻木的跟着柳元初走出去。
任云生留在后面,并没有立刻跟出去。少年目光垂落,落到那躺在云如章身旁,被他以短微拧碎心脏的白衣面具男身上。
他停顿了一瞬,走到面具男人身边,将覆盖在他面上的那只纸面撕扯下来。
暗沉的监牢中,赫然见到一张清俊的中年男子面容,眉目与任云生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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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如章已死,黑袍人被重伤,一时也没有人来追踪泾州大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元初带着十几个孩子,到了泾州城外的树林里。她示意这些孩子安静下来,然后轻声询问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年龄,还有家住何处。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住在泾州城,家中贫寒,无权无势,所以被云如章抓到泾州大牢里用以测试。
柳元初问了一些关于那蛊虫的问题,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怯生生的表示自从进了那座监牢,便每日需要喝一种黑褐色的汤药,然后以血肉饲养那些黑色的小虫。
至于其他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柳元初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她侧眸,看向靠坐在树下清理自己伤口的任云生。从泾州大牢离开后他就一言不发,只懒懒跟在这些孩子的最后面,防止有人走丢。
柳元初向他走过去。坐在树下的少年觉察到她靠近,掀起眼皮看过来。
“师父要如何处置他们?”他将手臂上缠绕的绷带打结,然后盖上衣袖掩藏,“将他们送回各家?还是带往太微?”
他漫不经心的提醒她:“我杀了泾州云家的家主,很快你我在这泾州,便没有容身之地了。”
柳元初垂眸,轻声说:“我知道。”
“今夜我会询问这些孩子们的意愿,看他们是愿意回家还是去往太微。我联系了同在泾州游历的其他同门,他们负责把想要回家的孩子送回去。”
任云生不可置否。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好了。”柳元初结束这个话题,直切来意,“说吧,关于湘然死去的真相。”
风吹动树林,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月色下格外清晰。这沙沙声持续了很久,任云生才仰起头,望着从树叶缝隙中坠落下来的月光。
它本属于天上,却偏要从黑暗的缝隙中散落下来,给黑暗中的人以希望,又给他以绝望。
“楚湘然。”
他缓缓念出那个名字:“我一生最恨楚湘然。”
“她活着时,在你口中,频频提起,不曾断绝;她死去后,在你心中,念念不忘,烙疮成疤......师父。”任云生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中的神情似笑又非笑:“活人真的比不过死人吗?”
柳元初的神色微动,眼睫轻垂,盖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她的沉默昭示了答案。任云生眼中的笑意弥散开,他仰头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收敛起那一瞬的脆弱,缓声道:“当年她与你一同前往连州雪渊,寻找柳子濯的踪迹,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师父,还记得吗?”
“阴术人袭击太微,掳走花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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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初微微抬眼。
她的一生,收过两个徒弟。
大徒弟任云生。
小徒弟花卷卷。
她捡到任云生是在泾州云城的深巷里,遇见花卷卷则是通往青州的白汶河边上。
那时花卷卷只有七岁。
一个小姑娘,背着花背篓,扎着两个冲天的羊角小辫子,从山崖垂直断绝的那一面攀爬上来。
她趴在花草碎石堆里,小手摸一把脑门上的汗,眼睛乌黑发亮,脆生生的问:“青州怎么走呀?”
柳元初正在白汶河上闲得发慌,揪石头缝里的小花玩,一抬头看见这么一个小姑娘,吓了一跳。
这可是悬崖断壁,与下面的水流有百米高差,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命便没有了。
她忙去把小姑娘从山崖边上拽起来,等她安安定定的站好,确认不会有意外发生,才将眼前的小姑娘从上到下细细打量。
她生得白白软软,发面团子一般,实在是叫人心生喜欢。
“小姑娘,你怎么从山崖底下爬上来,去青州又是要做什么?”
花卷卷也不怕人,双手攥着背篓的细麻绳,脆生生的答:“山崖底下是我住的地方。我要去青州,是因为他们说青州有很漂亮的山谷,山谷里有好多厉害的花和草!”
柳元初觉得新奇。
白汶河地处泾州,九州最南,青州则在与它相隔千万里的东方。这个小姑娘背着小背篓,哼哧哼哧的从山崖底下爬上来,竟然就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想要去青州。
她蹲下身,顺着她的话询问:“青州有什么花呀?”
“那可多啦!”花卷卷兴奋。她掰着肉乎乎的小手指头跟柳元初数,“有青萝花,紫鹃花,长生藤,太阳鸢,流草楹,九珠长铃,浅紫色的剑兰花,还有能结出五色七彩琉璃果的花!我不知道那种花叫什么名字,可是只听就觉得很神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