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的一间办公室内,冉天正襟危坐,桌面上有一个纸杯,纸杯里泡了立顿红茶,冉天没有喝,看着茶由冒着热气到没有了生气,持续了也就不一会儿时间,看来这间房的空调开得还挺足。
冉天的手机和背包都暂时被没收了,是的被无端的没收了。
在发布会上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就被请到这里,这个问题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冉天知道,这将涉及着M地的大动作,当然背后辐射的力量并不是谁都能够看清楚的。
所以他问的问题足够大惊小怪。所以他被请到这里,目的也达到了。
冉天看看表,很显然领导在和他打持久战,心理战,领导也要看见到的人的分量,冉天对自己的分量不怀疑,他是谁不重要,他能在这个场合问这个问题很重要,这一时刻他等了很久。
冉天看了看这间接见的房间,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设,简朴肃静,想想还蛮符合自己看起来的身份。
冉天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他甚至不挪动身体,有时候看看手表,显示一下自己的焦灼,嗯,他知道他被监控着,如果没有情绪上的变化恐怕是不给对方面子了,他在适度给对方面子,彻底激怒对方不是好的手段,但引起必要的注意则是战术上的一点儿刺激。
墙上的钟耐人寻味的漫步在时空里,当秒针如约进行到12的时候,门开了。
冉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墙上的钟,嘴角轻蔑的笑了。
钱书记步履稳重的走到桌子对面,拉开了摆在桌子下方的椅子,轻轻地坐下。
秘书往桌上放了一杯水然后和另一个工作人员分别站在了钱书记和冉天身后,冉天的视线从钟表转移到钱书记身上,配合着轻蔑的笑。
钱书记知道冉天的意思,说,你们先出去,我单独和冉先生聊聊。
秘书和工作人员对视了一下,两个人识趣的离开了房间。钱书记从兜里拿了一盒烟,打火机就在烟盒里,左手轻轻一歪,打火机顺势握在了手里,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一夹从烟盒里捏出一根香烟,打火机嘭的一声,点燃了香烟,烟飘了起来,钱书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香烟,反向递给冉天,冉天愣了一下,起身接过了烟。
钱书记又娴熟地点了一根烟,烟雾形成一个弧,笼罩住钱书记的周身,像是一个保护罩,已经将冉天排除在了个人愿意靠近的范围。
冉天捏住烟,也没打算抽,停顿了大概十秒钟,钱书记往烟灰缸里到了点水,说,不抽烟就说一声。
冉天抿了抿嘴,起身把烟按进了烟灰缸。
烟灰与水相融,黑色浸染了水,形成了浑浊,抽烟的人从来不在意这种浑浊,好像这浑浊随时可以被清理,不看见就是不存在。
冉天笑了一下,这笑也许是化解尴尬。钱书记说,其实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把你请到这里,但出于尊重,我想了解一下你。
了解我?你是想了解我出于什么目的吧。
钱书记的话明显是居高临下,冉天也没必要再继续伪装,但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只是脑子里盘旋了一下。
谢谢您这么含蓄。我不值得您费心了解,需要了解的人坐不到这里了。
钱书记点点头,他其实猜中了十有八九。那么提出你的要求,我们协商一下。
我的要求,可以满足吗,或者说可以协商吗?
钱书记回答说,任何一种要求都有诉求者背后情感层面的期待,这种期待一旦得到满足,很多条件都不是条件,但很难有人能明确这种期待,或者说有时候这种期待羞于启齿,因为.......这个期待本身就很绝望。
冉天眼神锐利,盯住钱书记的眼睛,坚定的说,我可以等,我相信天意。
等冉天离开市政府已经是深夜,钱书记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玻璃窗撒进办公室,钱书记的侧脸清晰的棱角构成一部雕像,他用力的吸着烟,他望着窗外的月色,猛烈的思考。
他没有猜错,发布会现场的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信号,是他反应快,也是手下的得力干将第一时间觉得有事要马上进行的公关防御,但很多人对于当年案子的实情并不清楚,所以只是处理了当下的应激时间,至于背后,手下都很懂事,也很讲口风,他的团队都有钱书记的风格,稳健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不用钱书记多开口,很多事情处理于无形。
也因此,他们在第一时间调查了冉天,他究竟从哪里来,他是谁,目的为何?
钱书记根据手下查到的资料已经预感到十有八九,对于利益来说,钱书记当然知道任何利于自己一方利益的都将大加追捧,但有时候,共同的利益才是根本的利益,他必须保证更加神圣的利益得到实现,才去在一定竞争关系里去抢取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这个最终的信念,得以使钱书记在对政客来说不好走的官场上,能够走得稳,走得开阔。
但任何一种选择都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正是深知这一切,那么在选择上,他更要想得极为精准,极为全面,多年的锤炼,练就了他的心脏和身体,极为克制;他的大脑就是一架设定精密的仪器,为了最终的终点,也为了永恒的终点,他必须保持强劲的自我约束,以及最为敏捷的思考。
这次M的招投标都由自己主抓,稍有不慎,都可能成为他政治风向标上的一次转折,在向着更高或者更有效利益面前,钱书记的权衡是无比精确的。
多年前的世都案,影响了太多人,像一个惊雷,惊震了无数人对于个人利益的诉求,但也很快,在经济进入全球化之后,所有人的视角都集中进入到了极为维护个人利益的领域,每一个人都更为利己。
世都案,是当时钱书记刚作为秘书时发生的,权力的翻转,资本的逐利,民间的无立场,都像一场完美的政治经济大戏,重重的烙印在钱书记的生命里,至此他都被深深影响,也终将牢牢制约。
与其说,一个偶然出现的假冒记者可以煽动出一场蝴蝶效应,不如说,钱书记要将所以引发蝴蝶效应的任何想法与行动都碾压在可控之中。
冉天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家中,家很空也很大,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是压抑的灰色调,灰色的空间感既看扩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