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确有这样一种人,从不强调自己生命的意义,悄无声息却认真而用力地活着。
——杜鲁门·卡坡蒂
生命,其实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
如果它有颜色,那么卡斯米尔一定认为那是蓝色的。
它其实也很有意思,因为每个人对它的理解看法都不一样。比如有的人认为它实在是再美好不过,而有的人则认为那痛苦不堪。
有的人活的精彩至极,而有的人就连活着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对于有的人来说人生苦短,而有的人则认为长痛不如短痛。
这世间的生命有长有短,她在还没来到人间的时候,是可以看见每个人生命的长度的,但是很模糊——当然,她现在也看的越来越清晰了。
她看清它们时,是这14岁生日的那天。
在1994年的复活节。
那是一条蓝色的丝线,这条丝线上偶尔会出现几个打着结的节点,那意味着那个人的人生中所遇到的大事。有好有坏,但这她是看不出来的,就连死神也看不出来,只有神能知晓、能改变。
她见过许许多多的生命线,人的最长,蜉蝣的最短。但有的人的一生甚至却还没有朝生暮死的蜉蝣来的精彩。
但要说到生命的长度,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算长还是短。
在万年前,她兴许也能算得上是永生,但如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今天是阴天,整个世界被缠上了白色的雾,她走下列车,发现已经逐渐看不清这个世界了,甚至在走下台阶时还绊了一下。
“小心。”
一只微凉的手扶住了她。
那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其实她也快忘记了,但此刻,她竟然还想起来了一点。
德拉科·马尔福的脸出现在雾中,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最终却又陷入了沉默。
化不开的雾,没有归途的道路……卡斯米尔转过身,离开了站台。
她穿过人群,那些蓝色的丝线已经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越来越清晰了,她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眼花缭乱的蓝色丝线,甚至有些恍惚。
她忽然开始加快步伐,接着越走越快,到后来开始奔跑。
她想去看看一个人的生命线。
想看看自己还能被陪伴多久。
她一个人在伦敦的大街上狂奔,衣摆被风拖起,雾都的天空阴沉沉的,她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冥河。
终于,她推开了那扇门,那扇她熟悉的、见到过十多年的门。
老人坐在沙发,怀里抱着虎皮猫,在看到她时,脸上出现了慈祥的笑容。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老人的头顶,那条蜿蜒着,从灵魂蜿蜒至死神手中的蓝色丝线。
那么的黯淡,那么的短暂。
“夏普夫人……”她动了动嘴唇,不去擦掉额角的汗水,而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今天的雾真大啊……”老人说。
她拉着卡斯米尔的手,“去洗洗手,吃晚餐吧。”
她任由老人拉着手,感受着微凉的水冲刷着双手。
虎皮猫在沙发上打了一个滚,蜿蜒的生命终会走到尽头,而她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找到永生的方法。
“人总会有那么一天。”老人说。
她扶着老人,看着这个生命走到最后尽头的人类躺在了摇椅上。
“人在生命走到最后尽头后是会明白些事情的……”老人说。
“不……”卡斯米尔忽然打断她,“这些生老病死对于我来说只要轻而易举就能打破……即便现在……但我有办法的,因为……”
“因为渡鸦曾经就是生活在冥河的,对吗?但那只是曾经的你。”
她愣住了。
“您怎么会知道……”
“人终究会死,这是一种因果,一种轮回。”夏普夫人说,“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我已经向神祈求过更多的寿命了,在捡到你的那天。”老人顿了顿,“而现在,我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说到这里,老人苍老的面容上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说来也可笑,年轻时我害怕死亡,总是想着可以多活些时日,但是现在,却觉得死亡无比的亲切。”
“其实啊,漫长的生命,也不免乏味。”
昏黄的灯光下,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垂眸陷入了沉默。
“孩子,人这一生就是在不断的失去和获得中度过的。”
“当你越长大,你就会发现其实成长的代价就是失去某些东西。但无论如何请不要憎恨什么,因为再到后来,你就会发现其实那些你所失去的东西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到了你的身边。”
“可我宁愿不需要那些后来的东西。”她摇头,又问:“命运总是这么残酷吗?”
“或许吧。”老人说。
“人的生命真是短暂啊。”她朦胧着双眼笑了。
“也许对于你来说是短暂吧。”老人缓缓的说,“你活了多久了?”
她想了想,“不知道,如果算上不在人间的,要有万年了。”
“那真是漫长啊……”
老人感叹,“那这万年时间,你都是怎么度过的?”
“替死神接引死去的灵魂。”她回答:“大部分人的生命之线都是蓝色的,有长有短。”
“但也有人的生命线是红色的。”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开始慢慢的回想,“那是杀人者的生命线,他们每杀死一个自己的同类,生命线就会再红些……”
“杀戮太重的人,是由死神亲自丢进七重地狱审判的——至于是丢进哪重地狱,是由我来判定的。”
“普通的人,是可以自己选的,可以一直留在冥河,或者自己选择再入轮回,但轮回在哪里,要看运气了。”
“我在审判的时候见过许许多多丑恶的灵魂,尽管他们在生前如何的凶恶,在死后,却都显得胆小如鼠。”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我一向都是公事公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