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记得,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即使往上数十几年,也没有比那更冷的夜晚。”吉德罗·洛哈特说到这里,生动形象的环抱住双臂,打了个冷颤,好像正身处在那样的环境里似的。
“告别了喀山脚下的系着蓝色头巾的少女黛尔,我与雪人(暗地里我偷偷叫他盖克,因为他性格和我在一家旅馆遇到的一只名叫盖克的大黄狗太像了)再次踏上了去往巴科斯托大森林的路,盖克走在前面,几乎没有身体线条的圆滚滚身体背着行李,每一步都颠簸的像是要把他震散架了一样。”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伫立在桥边的黛尔,这时我才恍惚地发觉,跟着我们一起在喀山上,勇敢引走狼人的伙伴,同时也是一名刚刚成年,身材单薄的少女。即使我们已经走出了很远,但她的视线依然如同细线般缠绵在我们身上,虽不强大,但足够柔韧。我回过头,继续低头跟在盖克的身后,任由那月光将我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
“盖克什么也没说,也没回头,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离开了黛尔。”
“他会知道黛尔有多难过吗?…我想他肯定知道,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回头,如果在这里回了头,那他定会再鼓不起第二次前行的勇气,回头——他会活下来,与黛尔过着幸福的生活,但这个代价,是以他此生都维持着这幅雪人的模样换来的。”
“波比的抉择早已明了……哦!我可怜的朋友,可怜的黛尔,我实在不忍看你那双如黑水晶般的眼睛蒙上阴霾,然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只能像承诺你的那样,让盖克从邪恶黑巫师的手中平安归来,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再喝上那一碗热乎乎的甜汤。”
“为此,即使豁出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吉德罗·洛哈特抑扬顿挫的高声读着他的著作《与雪人在一起的一年》,当他慷慨激昂的读完一章的最后一句时,双眼满含热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怀念的光辉岁月。
他微微仰着头,双臂打开,做出拥抱世界的动作,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什么也没说,但明显是在等待着什么。都开学一个月了,学生们也早已习惯了他想要什么,他在台上一讲完,刚才台下聊天的、划水的、看书的、写字的,闲着无聊听他讲话的,都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啪啪啪地送给了他雷鸣般的掌声。
反正只要他故事讲完了,也收到了掌声,就会歇下继续折腾的心思,宣布课上剩下的时间自习,和这相比,只是抽出几秒钟鼓鼓掌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到,马尔福显然不在团结鼓掌的团体之中,事实上,他没有对着洛哈特开口讽刺,就已经是他难得的温柔了。
卡恩也忙里偷闲的给他啪啪鼓了两下掌,然后继续低下头忙活自己这边突然发生的小插曲。虽然她一般把听洛哈特故事会的时间拿来和汤姆交流,不过这次意外倒是和汤姆没什么关系。
卡恩左手随意的把汤姆的日记本搂在怀里,右手捏着羽毛笔,百无聊赖的拿笔上的羽毛在脸颊上划来划去,“已经快过去半节课了,你还是没想好怎么说吗?尼克。”卡恩看着尼克小声地问道。
她语气没什么催促之意,只是一声简单的询问。但还在支支吾吾组织语言的尼克听见这话,在那透明的脸上,属于幽灵的蓝色顿时加重了些,还不经意间悄悄浮现出了放松的神情。
“没有,没有,这样吧,等等再说——等我想好再说。”他马不停蹄的说完这句话,还不等卡恩开口,就又像出现时那样,身体从地板下穿过,消失在了黑魔法防御课教室里。
“幽灵在这方面还真是便利。”卡恩羡慕的感慨道。就是可怜了楼下教室的学生,被迫看了半节课尼克的下半身在天花板上游荡的样子。
“总算走了,”尼克一走,马尔福就立马从边上探出脑袋,虽然知道幽灵什么也做不到,但活人还是难免会对他们多出一份忌惮。“他到底来干嘛的,突然冒出来,又什么也不说,格兰芬多真是连幽灵也那么讨厌。”
“可能是想告诉我他的遗产埋到哪了。”卡恩随口胡诌道。
“就算有,也不可能留给你。”马尔福没一口否决完卡恩的话,反倒是饶有兴致的接着说:“我估计他可能还真有没被发现的财宝,比如一小箱金子什么的,毕竟他曾经也是个贵族。”
“也可能是他珍爱的旧皮靴。”卡恩抛给了他另一个假设。
“还是我的猜测比较靠谱,他那个年代就是金子比较多。”他摇摇头,一票否决了卡恩的假设。
正当这两个坏蛋暗地里没良心地打着死了几百年的尼克遗产主意时,洛哈特不知何时从讲台上闲庭漫步般走了下来,恰巧听见了马尔福说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金子比较多?”他惊讶的挑起一边眉毛问道。
“…”马尔福因为开学那次小精灵的原因,对洛哈特充满厌恶,此时听见他提问,也只是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看也没看他一眼,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转过了头。
——想让洛哈特知难而退是不可能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底清楚马尔福有多烦他,或许是怕他又去和卢修斯告状,所以一被马尔福无视了个彻底,他就马上把探究的视线转到了卡恩身上,脸上没丝毫被落了面子的窘迫,扬着自信的笑容,等待着她来为他解答。
这要怎么说?
直接说他们在打尼克财产的算盘好像不太好,他变成幽灵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竟然还要被人偷偷惦记。——虽然说他们两个都只是在瞎扯着打发时间,对他到底有没有财产的事实根本毫不关心。但这话万一飘进当事人的耳朵里就不妙了,他肯定会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瞪她起码一个月的。
想了想,卡恩开口道:“我们在讨论《与雪人在一起的一年》里的结局,觉得盖克虽然被黑巫师打乱了前一半的人生,但幸好从巫师巢穴里找到了很多金子,勉强弥补了点失去的生活,最后也和黛尔过上了富裕的日子。”
这话是她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与雪人在一起的一年》时想到的,尽管她说话时的语气平淡的敷衍之情都快溢出来了,但洛哈特依然毫无抵抗力的相信了这个理由,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喜欢听别人讨论他的作品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