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的李珩打了一个喷嚏,身旁的五王爷李炫侧头,嘴角略抖。
“陛下近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作为皇叔,还没给您道声恭贺呢。”
恭贺的当然是安妃有孕的事情。
他初初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他这皇侄与秦相之间有诸多矛盾,但竟然对秦相的女儿这般宠爱,还让她有孕。但瞧着皇侄这年纪,大抵就是黄毛小儿挡不住美色罢了。
李珩微微点头,收敛了神色,没有说旁的。
辅一到行宫,林太后就把同来的五位妃嫔叫到房中,虽是老生常谈,但却也有不一样的话。
“安妃在宫中安心养胎,你们也要抓些紧,平日里总说是是安妃分了宠,如今便该没了借口。”
林太后在道然寺待了这阵子也看开了些,她虽然想让自己的侄女早些诞下皇子,但无论是谁,到底只要怀了龙嗣都能扭转秦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花无百日红,尔等正当青春年华,难道还要我这老太婆日日提醒吗?”
“谨遵母后教诲。”
禧嫔低着头,指甲戳进肉里,她当然想争一争,但做得太过又怕她表哥再来训斥,还是静观几日为好。
但她身边的庄妃显然准备充分,身上穿得如同花孔雀一般,存得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吉美人也精心化了妆,一路颠簸却无半点憔悴,苏绮眼下虽不会和庄妃硬对硬,但也不准吉美人踩到她头上,于是众人一散,她便叫走了吉美人。
相比宫里各殿之间隔得很远,行宫本身就不大,故而众人住得也近。在宫里的时候她们尚且能表面上和谐地对付秦玉柔,来了这里立马都变成了竞争对手。
丽嫔走在最后,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脚尖一转,重新回了林太后房中。
林太后喝茶的手一顿,眼皮轻启:“你回来作甚?”
“臣妾不才,想与母后讨教些佛法,不知母后有无时间?”
林太后放下茶杯,有人的心思会围着皇帝,自然也有人另辟蹊径,这丽嫔不过区区正三品之妹,她倒是也不反感。
“素听丽嫔秀外慧中,卢秀,上茶。”
李珩刚与浙南道钦差议完事,浙南一代从来都是鱼米之乡,但今年受大雨影响,可能会遭遇稻米减产。
他合上折子:“可有什么流言?”
那钦差低着头,结结巴巴回道:“有些。”
“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仔细调查?”
钦差回答:“都是些无稽之谈,在得知安妃娘娘有孕之后流言就少了许多。臣也查过了,抓了几个南方逃难过去的人。”
李珩冷哼:“南边,是指黔南和岭南吗?”
钦差不敢隐瞒点头道:“被抓的那人还说,黔南王才是他们所认同的,陛下,臣觉得黔南王可能有不臣之心。”
他了然,这黔南王如今动作越来越多,怕是差不多准备好了,那黔南钦差若不是被胁迫了,便是生了背叛的心,竟一连几封密报都说黔南一切稳定。
送走浙南钦差,转眼就见庄妃在不远的湖边采莲,貌似是在等与他偶遇。
嫔妃们的住处不在这边,李珩便让高鸿去提醒一番,让她天黑莫要靠近湖边,自个毫不上前,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旁边是碧绿的竹林,夜风拂过,传来簌簌的声响,窗台上还有几盆兰草,皆是常年养在这里的。
他的皇祖父和父皇从前也是住在此处,他即位以来基本没有进行过翻修,连书房里摆的画作也还是如常。
他的皇祖父据说是个尚武的皇帝,在位的时候忙着开拓疆土,不注意休养生息,引起了不少民怨和起义,到了他父皇的时候开始安内攘外,但光有想法少有行动,在寻欢作乐上倒是有些造诣,不然不会有七个儿子六个女儿,还有数不清没生出来的兄弟姐妹。碰上事情就和亲,怪不得秦相在给他拟谥号的时候建议用“平”字,倒是适合。
父皇时常说他二皇兄最像皇祖父,是个有雄心和胆识的人,所以为了避免这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有不臣之心,秦丘联合其他人将其封地设在黔南那荒僻之地,但似乎也没有遏制住某些人的野心。
他没有这种野心,而秦丘有,他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只想着在兄弟阋墙的局面下活命,最后却被无可奈何地推到这个位子上。
这书房的墙上挂着“励精图治”四个字,他每次来这里仰望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就要尽心尽力,不然大昭怎么办,百姓怎么办,虽然他本无心皇位,但他如今就是皇帝,总不能让一切毁在他的手上。
这几年他总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多,但依旧要用秦玉柔的谎话去掩盖民间的流言,是不是他确实德不配位。
也是,若是先太子在,他那般聪慧仁慈的君主,才能带领大昭走向繁荣。
他该再做些什么,如何做,才能成为明君?
一更天,李珩结束了奏章的批阅,高鸿才领着人进来伺候。
“陛下,贤妃娘娘给您做的那个香囊有些走线,赶明奴才找人补了线再拿给您,您看明日若不佩戴这个新的?”
高鸿手上拿着两个香囊,一个是贤妃做的,一个是秦玉柔做的,庆元殿收拾的人不知后者来路,但见放在房中,便一块都带上了。
李珩忽然想起秦玉柔那委委屈屈不让他佩戴的表情,沉重的心情倒也得到了半分愉悦。不过他一佩戴,有心人怕是还要探究,到时候那女人又该闹了。
“无妨,朕明日先不戴了,那新的香囊便挂在床边吧。”
高鸿应声,觉得李珩对待贤妃果然与众不懂,尤为珍惜她所赠之物,只可惜贤妃体弱多病,如今也没能来侍奉在帝侧。
晚风吹着香囊,药香阵阵。
“因为你是个好皇帝,好皇帝颁布什么罪己诏,平白挖苦自己愉悦看热闹的人。臣妾觉得若真有神明在,应该也会被陛下带病处理国事的用心感动才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以前没事,难道是上天突然想起这件事来才降下惩罚来的吗,那老天的反射弧有点长啊。”
李珩躺在床上,看着那微微晃动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