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坐在后山,在那一片如火般的橙色夕阳里,她的面前火光明灭,纷纷扬扬带着符纸飞灰飘散在周身,符咒燃烧的香灰味弥漫在整个山头。
常宁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落下的卦象。
春雷一声惊万物。
雷雨交加,险象丛生。
月白色的鲛珠亮起光来,常宁收起了铜钱。
御剑前往上清仙山低处的膳堂。
脚下是起伏的山势与茂密的树林,从中隐约能看见许多精致古朴的院落。
常宁的目光落在客房上,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但愿后会无期,小狗狗。”
御剑而行的常宁伸出手,白色的云雾穿过她的指间,上清宗能成为仙门之首,也离不开这处风水宝地的功劳。
山中灵气浓郁的几乎结成水雾,就算是闲时静坐,修行也能缓慢的增长。
可以说,就算是抱着养老的念头进了上清山,都能长生不老,越活越年轻。
只是在这上清山里,除了常宁,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炼化更多的灵气,追寻更高的境界,更强的修为。
常宁坐在剑上,晃悠着双腿,望了一眼脚下的客房,没有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落羽峰。
而在那竹影摇晃的紫檀木窗棂旁,裴圳抬了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逐渐遥远橘红色的身影。
招摇肆意,如同一颗流星划破天际。
“清宁师兄?”
气质温和但面容清冷的白衣仙人站在落羽峰门口,常宁从剑上一跃而下,清宁微微张开了手臂,虚护着常宁。
常宁笑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摔跤了。师兄怎么不进去,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你如今也大了,怎可像小时候那般随意。”
常宁拉着人走了进去,落羽峰山势平缓,楼阁庭院修建的格外宽阔。
依照常宁的喜好,修成了一座无边无际的古朴园林,只在南方一角有一座六层的角楼,楼顶一只朱雀,每日迎着朝阳夕光。
走入庭中,一颗巨大的古树垂着柔软的紫藤花枝。
两人一踏进庭院,轻柔的四月春风就吹拂着片片花瓣,落下一阵花雨,那花瓣沾衣即散,如同水珠溅开,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棵树并非真实,却也不算虚假,是常宁的心境所化,会随她的心境变化。
清宁同她坐在树下的白玉石桌旁,红泥小火炉的水正冒着蟹眼般的气泡。
清宁熟练的碾茶,撒入其中,拿起茶杯问道,
“非要去吗?”
“师兄,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你一定是知道的。”
“你的师妹是一个不求上进的咸鱼精。将天下的兴亡放在她身上,太不安全了。”
“胡说什么,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师妹。”
清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常宁也露出一个笑意。
师傅曾经以燃命为引,卜算天机,算得一个很奇怪的卦。
这一卦的内容被师尊强行掩盖了过去,只在离世前,告诉了常宁。
“你可知这是什么?”
“我不知。”
“这是天谴。”
“你的本命剑很特殊,仙门合力,以你的剑为阵心,封住了这些天谴。只是,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等到你修为够了的时候……”
“常宁,今日教给你的这个阵法,可以封印世间万物,甚至超出凡尘所及,你一定要记好了。”
“如有必要,不要太在意一个人的生死。”
“师傅?!”
“用一人之命换凡尘太平……”
常宁并不理解,也不愿意接受。
师傅让她用一个人的命,换来一个太平盛世。
她没有将这些话告诉过任何人。
就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没有过这些话。
常宁叹了口气,“人间三处封印,一处极寒,一处酷暑,一处阴怨。每年多少人因此丧命,多少人入魔。”
“师傅当年的卦象说,我们师兄们二人,一定能重振仙门,护卫凡尘。”
清宁有些诧异,常宁以往从不愿提起卦象一事,他也从不多问,既然师傅不想让他知道,他也不会执意探究。
师傅既然交代给师妹,那就说明师妹比他更合适。
着还是清宁第一次得知卦象的具体内容,不疑有他,只是疑惑常宁今日怎么主动说起。
“那这么说来,那卦象里也有我。怎么能让师妹一人涉险?”
“师兄已经振兴了仙门了,”常宁拍了拍胸膛,“仙门事物纷杂,离不开师兄。人世间的兴,就让师妹去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清宁轻轻的开口问道,
“准备何时启程?”
常宁望了望天边道,“师傅不是总教我们,赶早不赶晚吗?”
青玉杯与灰石桌相磕,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
“师傅在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你赶早过,所有的课业都是等到最后一天,才开始奋笔疾书。”
“师兄!”常宁佯装生气,“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揭我老底啊!”
“是啊,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清宁摇着头笑了笑,“师妹,山高水长,一定要小心。”
“此去良久,临行前,还要见见行舟和行月吗?”
“不了,”常宁笑道,“行月和我传了信,她在南洲等我。至于行舟那小子,”常宁笑了笑,“人间相见的机会还多着呢。”
行舟和行月听起来像是亲兄妹,但其实一个叫封行舟,一个叫姜行月。”
封家和姜家也曾是仙门中数一数二的家族,只是仙妖大战后,剩下的都是小辈们。
封行舟刚一开始夜夜梦魇,经常夜里哭红了眼框来找常宁。
常宁那时还和姜行月同住一殿,三个人凑在榻上,头顶着头的玩跳棋。
姜行月一直冷冷淡淡地,仿佛族中离开多少人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