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知道。”
温如相继续:“你死之后,泸川萧氏必不复存在。”
“世家不过百年,泸川萧氏传承四十九代,从无到有,从有到盛,够了。”
温如相一噎,显然没料到萧豫章这种态度,世家传承大于天,当着家主的面说他家族要亡,比挖对方祖坟好不到哪去。温如相冷笑,摆明不信萧豫章的鬼话。
萧豫章微微一笑,问道:“不提萧氏,小友三番四次施以援手,所图为何?”
温如相双手环臂,瞥了床上的萧子期一眼,嗤笑道:“为了个傻子。”
萧豫章的目光霎时变得柔软,话语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子期是傻,萧氏的儿女都傻。”
温如相大笑出声,身形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他指着萧豫章,像指着一个天大的笑话,边指边骂道。
“你们自己傻也罢,还拖累全家!”
萧豫章沉默了,他戎马一生,年轻时叱咤风云,杀的漠北草原人头滚滚,戎族人闻风丧胆,魔君之名可止小儿夜啼,可即便如此,他闭关十载,突破不了定坤,注定黄土一捧,所有因果皆要子女承担,于室于家,到底亏欠。
萧豫章不说话,温如相反而激动起来,也许夜凉如水,也许因为那幅画,勾起他内心深处一直存在,却隐藏多年从未消解的……怨气。
“张口闭口泽被天下,富国强民,好像这天下没了你们就完了。”温如相声如响炮,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事实上呢,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自私自利,自顾自己虚名。”
“梁州百姓,天下黎粟,他们是死是活,与你们何干,为了一帮无足轻重的外人,让自己的子女终日奔劳,每天活在胆战心惊中,不知道那天就身死道消。”
温如相指着床榻上呢喃的萧子期,冷哼道:“你知道这个傻子为了找我筹粮,单骑闯赤眉,独渡生死海,剑挑妖党十三脉,九死一生,扔掉半天命才跑回梁州。结果梁州官绅怎么对她的,龙椅上的皇帝怎么对萧氏的,这就是你们效忠的皇室,是你们倾其一生维护的天下,哈哈哈哈!”
“何其可笑!”
温如相越笑越大声,对面的萧豫章却越发沉默。半响,他才开口道:“世家得享九州资源,自然要护佑天下百姓。”
“呸!”温如相狠狠地啐了一口,语气越发冰冷:“定西侯人之将死,还是好好睁眼看看吧。”
“如今的世道,可不是十年前的天下了。”
“世家,全是狗屁!”
温如相的目光像是裹了毒霜,凶锐的眼神之下透露出来刺骨的冰冷,不带一丝人类感情。面对这样的目光,光明磊落如萧豫章都陷入沉默。
“定西侯若真有慈父心,还是好好想想床上中毒的傻子该怎么救吧。”
温如相凑近萧豫章,脸上挂着恶魔的微笑,“传说泸川萧氏有灌顶之功,可以以命换命,不知萧侯爷舍不得。”
“哈哈哈哈!”
深夜,月色如洗,定西侯府响起异常嚣张的狂笑,那笑声如雷贯耳,在寂静的夜里,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