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扎好腰带,言简意赅:“说。”
“今日我们在李氏的暗桩探听到,李焕元数日前曾派人找过姚院首,目的不明。”
张汤动作一顿,眸中满是摄人的精光,他偏头的瞬间瞥见烛台上的烛火摇动幅度偏大,神色一凛,电光火石间,朝屋顶迅速甩出三枚飞刀,飞刀呈“品”字排布,眨眼便穿过瓦缝,冲萧温二人射去。
淦!三声脆响,飞刀成功撞上温如相扇面,滞留在真劲罩中。
“什么人!”
张汤大喝一声,身形一跃而起,霎时掀翻半边屋顶,瓦块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但他快,温如相更快,张汤跃起的瞬间,温如相的扇柄射出数枚钢针,钢针泛着冷芒,速度极快,倏然穿透张汤的膝盖骨,令他身形一滞,慢了两秒。
两秒时间,萧温二人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受伤的张汤望着房柱上镶的密录,眸色阴冷,脸黑的能拧出水来。
回到客栈,萧子期仍旧气愤难忍,她背着手,在房内不停踱步,神色转幻,活似一块撞色盘。
温如相给她倒了一杯水,萧子期端起来就往嘴里灌,喝得急了,还呛了起来。温如相帮她拍背顺气,边拍边笑:“没人跟你抢。”
说罢将水壶推到她面前,见她面露不愉,又往前推了些许,壶嘴几乎怼到萧子脸脸上,后者的脸更黑了。温如相还在一旁火上浇油:“慢慢喝,都是你的。”
“老温,我问你,钟慜为何要派人截杀我阿姐?”
萧子期百思不得其解。她心怀反骨,萧子虞对晋室可是忠心一片。如此忠良都要杀,龙椅上的人有病吗?
萧子期话音未落,温如相便笑得东倒西歪,他猛拍大腿,拍得手都红了,才掷地有声道:“他就是有病。”
“至于为什么钟慜要杀你姐,我倒是小有心得。”
“愿闻其详。”萧子期主动凑过来,温如相压低嗓音,两人离得近了,顿时显出几分耳鬓厮磨的暧昧来,不过他两谁也没在意。
“钟慜是晋明帝钟炟的远侄,而非子嗣,若非钟炟英年早逝又恰巧无后,帝位也轮不到他。钟慜八岁登基,当了十年的傀儡皇帝,后因娶了陇西李氏二房嫡长女才顺利亲政,亲政八年,不仅皇权旁落,与世家关系几近破裂,于江山社稷更是毫无建树,还闹得天下民生凋敝。”
温如相语带讥讽:“这样的皇帝可想而知活得有多窝囊。”
“况且,他因女子亲政掌权,最是厌恶女子忤逆不顺,令姐算是阴差阳错撞上痛点了。”
“所以他人前贤明,人后阴毒。”萧子期恍然大悟:“我阿姐宁可戍守雁门、也不愿入宫为妃的行为刺激到他那颗敏感脆弱的小心脏,故而痛下杀手。”
温如相纸扇轻摇,眸中满是赞许:“正是如此。”
萧子期哑口无言,终于理解了温如相当初让她在广水城楼上大喊的那句“晋室如狗,钟慜是猪。”
起初以为是泄愤之举,没曾想人是忠言逆耳。
确实蠢钝如猪,一个卫国戍边抵御外敌的宗师高手,与一个蜗居深宫的普通宫妃,身为帝王,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可钟慜偏不,人家宁可要一个温顺听话的宫妃,也不要一个忠心能干的将才。
“我去信阿姐。”
对“傻子”皇帝,萧子期也没办法,总不能杀进宫摇醒他混沌的猪脑子。真杀进宫中手刃皇帝,其他世家做梦都能活活笑醒。萧子期斟酌片刻,决定将此事告诉阿姐,至少有个防备。
“钟慜如今可顾不上你姐了。”温如相咂摸着下巴,友情提醒道:“子期,你这次可又欠我个大人情,准备怎么还啊。”
密录所载,明帝之死与陇西李氏有直接关系,涉及弑君,张汤必不敢瞒,一旦上禀君主,钟慜那还顾不得上千里之外的萧子虞。温如相此举无疑变相替萧子虞解了围。
萧子期脸比城墙厚,细数欠温如相的人情,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公子恩深似海,小女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温如相一愣,旋即嫌弃道:“你这饭量,我可养不起。”
“你!”萧子期暴怒,彻底从阿姐遇险的焦躁情绪脱离出来,气急败坏道:“我暂且供你驱策,行了吧。”
温如相趁热打铁:“这可是你说的,如今皇帝入瓮就差世家,陇西李氏就拜托给子期了。”
两人商议完,又过了几日,事态宛如脱缰的野马急速发展,彻底打乱了二人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