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风吹来,宋乔的脸上有丝丝冰凉。
她想了想,像是没听见林宴的问题,此刻的沉思令她忽略了另一件小事,林宴为什么会知道她想去北京?
宋乔只是自顾自道:“是啊,为什么没去呢。”
过了一会儿,她才自嘲般低头笑了笑。再抬头看向林宴时,她的目光坚定:“我现在混得也挺好,扬城离家近,生活圈子也熟悉。”
林宴微微张开嘴,到底没说什么。他点点头,片刻后才道:“是挺好的,现在我觉得就很好。”
宋乔揶揄他:“你怎么跟着我的话来接腔?”
林宴就笑:“我是有感而发,如果我觉得不好,毕业后也不会决定回扬城发展。”
宋乔见他这样正经地作答,更想捉弄一番:“我就不一样了,如果我考去北京,毕业后才不回来。”
林宴顿了顿,却忽然低声说:“那也许我们会在北京遇见。”
宋乔一怔。
她意外地转头看了林宴一眼,他的目光依然投落在荡漾的江面上。
他语气很淡:“北京那边有个一中校友群,群主经常组织聚会。你如果在北京,我们在聚会上总会认识的,对吧?”
林宴的解释认真又合理,宋乔起初不过是想调侃,此时因他几句话,情绪坐上了过山车,真不知是对方段位太高,还是她自己夜路走多了总把人看成鬼。
她只得心虚地点点头,还在想怎么回答更恰当。
谁料林宴最后笑了笑:“我经常去蹭饭的,群主找的聚餐点出品都很好吃,每个月就这点盼头。”
宋乔被他的说辞逗笑了。
只是这一时三刻的闲聊,她深觉林宴讨人喜欢并非只靠这副皮囊。
她很欣赏林宴与她交往时的直接,虽然他看起来更像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可是,起码在面对他的时候,宋乔从没感觉到冷场。
眼看接近饭点,环岛路上正好有一家老字号新开的分店,此时放工的上班族还未杀到,他们不用排号便进了场。
因学生时代校友的身份,宋乔和林宴的距离拉近不少。
他们虽然不同升学路,但重点班和国际班共享一中最好的师资队伍,由此主科都是同一个老师。
两人从江堤到饭店,从散步到对坐,滔滔不绝,共同话题多得超出意料之外。
他们后来提起湾州的变化,又聊起学生时期穿梭在湾州大街小巷相似的记忆。
一顿饭下来,聊得多,吃得少,气氛十分愉悦。
话题最后还是说到一中。
上个月正好举办校庆,林宴好朋友回去了一趟。不过宋乔那时跟随修文去了自驾游,于是没有参加。
林宴眼神默然,低笑道:“其实没什么新鲜事,节目也都是合唱、舞蹈和短剧。”
宋乔点了点头,听林宴提到短剧,竟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
她高中入学那年,学校照例举办一场迎新晚会。
而她因漏拿了新生手册和两本教材,临时被老师喊去了教务处,在那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等赶到礼堂的时候晚会已开场。
她摸黑下阶梯,差点被绊倒,正是随修文手快扶住了她,并且还特别热心地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宋乔便不用再挤进陌生的人堆里。
这是她与随修文的第一次接触,因这个小意外,两人顺理成章有了交谈。
那晚他们聊了很久,聊得十分投契。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青涩的他们仿佛找到同类,好感已悄然而生。
她犹记得年少的随修文是那样干净简单,他笑起来时很内敛,整个人温和而没有攻击性。
人一开始都是真挚而单纯的,如她,如随修文。
而时间也许能改变一部分人,也如随修文。
林宴见宋乔脸色微变,忽然低声道:“我记得当年的新生晚会,有一出挺不错的戏剧。”
宋乔被他从苦涩的回忆里拉了出来,一晃神,慢慢道:“演的是《红与黑》吧。”
“对。”林宴点点头,“高中的时候没心没肺,看着只觉得同学们很好笑,后来读了原著才有另一番感慨。”
宋乔低笑不语。
她当时看到这出戏剧,记住了学生改编的那句台词:他非受到爱的裹挟,只是源于想象的鼓舞。
那时随修文还附耳对宋乔说:“于连就是周旋在女人之间,利用她们达到目的。”
宋乔还感慨:“真可怜,这辈子都没法纯粹爱一个人。”
谁可怜?
宋乔如今已分不清。
在那句话之后,随修文对此下了判词:于连谁也不爱。
宋乔心底苦笑一番,他那时说于连,又是否借主角说自己。
她木然地喝了一口茶,耳边却听林宴说:“这辈子都没法纯粹地爱一个人。”
宋乔一愣,抬眼看向林宴。
他却说:“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他顺手给宋乔满上了茶水,嘴角轻轻挑起:“是不是很幼稚?高中生特有的幼稚。”
宋乔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她不至于愚蠢到将心事袒露给刚认识不久的新鲜人,由此只是低笑:“谁以前不是高中生了,幼稚不幼稚也不重要。”
林宴也跟着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夜色。
宋乔抬眼悄悄看他,林宴把这半边侧脸留给她,鼻梁那点淡淡的印记在碎发下若隐若现,于是变得很深刻。
在这一个瞬间,宋乔忽然很好奇,林宴在高中时代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只是这一份好奇,也仅仅止步于心里的感叹。
国际班的生活应该更加精彩,更何况林宴有这样优越的条件,说不定女友换了一茬又一茬......
打住!
宋乔暗暗鄙视自己,怎么又犯了经验主义的毛病。
林宴此时正好转回视线,两人又对视了几秒,宋乔脸颊稍暖,忙道:“你吃好了吧?”
林宴欲言又止,宋乔已招手示意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