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棠居内,高棠正搂着母亲张颜,站在门外哭泣不止。
高邗下了朝回来,本就被弹劾得心中不爽快,拉着个晦气脸,看到扶棠居乱哄哄的不像样子,更是烦躁。
也不管什么对错,便叫那扶棠居上下的奴仆皆跪在门外。
张恒随着他一起进门,看到刘弋的人头,二人心中皆一惊。
那尸首带着血,此时已微微散发出腐气。张恒忍着恶心,看向了高邗。只见高邗背着手,眉头早皱成一条线。
刘弋是他养在暗卫营里一等一的高手,不想这纪行之武艺竟如此高强,当真是小瞧他了。
“他没有家人,就由你来帮他料理后事吧。”高邗说道。
张恒带着人在打扫扶棠居正房,张颜母女和高邗在侧厢房用午膳。
席间,高邗气结于胸,高棠也受了惊吓,见着吃的便想吐。
谁也吃不下,张颜只好吩咐下人把菜都撤了,自己服侍高邗更衣午睡。
她见高邗沉着脸,不知作何打算,便试探地问道:“侯爷,这姓纪的实在猖狂,要不妾打发人去廷尉寺告他?棠儿受了惊吓事小,杀人害命,总要有个说法。”
“告什么官?你夫君我不是官?”高邗白了她一眼。
这刘弋身上数条人命,牵涉到的人何止纪行之一人。
廷尉寺刘世是夏崇的人,把刘弋交给他便如同把自己的手臂给对手啃咬,不知会牵扯出多少麻烦。
因此,高邗并不同意她的做法。
不过,纪行之虽有武艺,以硬碰硬比较难,但要解决掉他有的是法子。
他在朝为官,又不喜攀权附贵,无所倚靠和依附,要料理他有的是法子。
他现在烦恼的,更多是朝中的事。这没出息的逆女,实在是丢人现眼。
今天在朝堂上,夏崇带着几个大臣,连着给他上了几道弹劾书,道多人瞧见高月在洛茗轩中与纪行之暗中往来,指责他家风不正、败坏门风,让他在朝中下不来台。
现在外头传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多半也是这姓纪的散播,以女子清誉做文章,卑贱之躯妄想攀附高门,真是无耻至极。
高邗正气着,对纪行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张颜反倒有了别的想法,劝他道:
“其实,侯爷何必非要计较眼前这一点得失。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势,皇后的宝座万万不可落入夏家手中。”
“无论月儿她是否真有其事,都不重要。木已成舟,现在夏家的人拿住了她的把柄大作文章,再想要名正言顺地进宫,必是千难万阻。”
“何不如?”张颜见高邗并未反驳,似乎有些被说动,继续说道:“就将月儿嫁过去,平息外头的流言蜚语。至于皇后的人选,高家也不止这一个女儿......”
“住口!”高邗未等她说完,便气得拍桌而起,吓得张颜险些摔倒在地。
高邗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到底不是月儿的亲生母亲,完全没想过月儿的后半生该如何度过。”
“今日你也见着了,这姓纪的身份卑贱不说,品行卑劣、阴狠狡诈、无耻之极!我恨不得杀了他。你却要我将月儿嫁给这种人?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张颜见此,连忙做低姿态,伏在地上,哭道:“侯爷息怒。妾身久居内帏,见识短浅,不懂这些。只是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得人尽皆知,妾身是担心有损侯爷的名誉,关心则乱。还请侯爷宽恕。”
高邗此时心烦意乱,不想多言,只想打发她走,遂说道:
“罢了,棠儿今儿吓得不轻,你去照顾她吧。这里有下人服侍就行。”
.......
夜深人静。
高月今天起了兴致,和丫鬟们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出了许多汗。
此时吩咐人为她沐浴,泡在浴桶里,闻着牛乳和花瓣的清香,有一种疲惫后独有的松快。
诗云边给她浇牛乳,边细细地跟她说着今天扶棠居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东一句西一句,但根据父亲事后这低调的处理,她大概也猜到了尸首必是他派往纪宅的杀手。
“当真是蹊跷!姑娘你那日明明是乔装打扮过的,还带着帷帽,什么人竟能认出你来。”浸云在外头洗了花瓣,这时也抱着花篮走了进来。
“现在外头传得厉害,我听张肃说,侯爷今天因为这事,被上了好几道折子,回来的时候脸都绿了。”诗云附和道。
“除了那个姓纪的散播,还能有谁!”浸云气不过,一重手竟将那花瓣倒得高月满头都是。
红艳艳的花瓣落到高月乌黑浓密的发上,滑到白嫩的肩颈,还浮了许多在那若隐若现的胸脯上。
“浸云!你越发没规矩了,讨打!”高月也懒怠搭理外头的事,纤白的手掌撩起水来便往浸云身上泼。
三个人说说笑笑,竟打闹起来,看得屋顶上的纪行之满脸无奈。
纪行之潜入侯府,为了打探消息,看看高家的反应,以证实自己的猜想。
方才从高邗处过来,发现他将那刺客的首级低调处理,便知刺杀他的人必是高邗,不会有假。
但再想靠近细探,却远远地发现,高邗的四周皆隐蔽有暗卫保护,若不是行家极难发现。
对方躲在暗处,不知隐伏了多少高手,他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左思右想,纪行之还是决定先回去从长计议。
何况,以高邗本身的武力,想动他更是难上加难,桑嬷嬷的事只能日后再徐徐图之。
经过霁月居时,发现高月这边虽外围守着许多侍卫,院里却是空空荡荡,必是无人防守。
他心想,反正自己已经得罪了高家,在京城是混不下去了,迟早也要离开,否则必为他所害。何不就此了结了她,再给高邗一个“惊喜”?
但眼下这情景,贸然下去实在有失君子风度,于是他只好躲在暗处,顶着晚春时节清冽的晚风,耐着性子等她沐浴更衣完毕。
等高月穿戴整齐,左右皆不在房中,纪行之才顺着房前那石榴树往下一跃,悄无声息地凑到她的身后。
“浸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