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横跨了数年,是阴阳永隔后的重新会面。
前世以皇后的尊荣,亲自为他送行,看着他身着戎装,奔赴前线。此后数年,直到他战死沙场、残躯归土,她都再没能见兄长一面。
那时的他,刚被封了大将军王,身着金甲,披风猎猎的样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可是他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却只换来了一道叛国求荣的耻辱诏。
她怎能不哭。
“怎么了这是?”高岚被她的反应感到有些小惊讶。
要知道,几个月前,他启程到凉州赴任时,这丫头可是宁愿睡懒觉,也不愿早起相送的。
此时,她的双眼却汩汩地冒着眼泪,甚至不顾兄妹二人年岁都大了该避嫌,扑上去就紧紧地抱住了他,很久都不撒手。
“我早跟你说过,这丫头近来乖张得很,从前教她的四书五经、德行操守都抛却了,只一味地纵情任性,都被惯坏了。”
高邗在一旁看着,虽然嘴上责怪,但眼睛却是笑的。儿女和睦,向来是家长所求。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高岚猜想,大约是被他遇袭的事吓坏了。
听见高邗说到她乖张生事,便想到现在这个胞妹早已成婚,再向儿时那样举止确实不妥,便借着说话的由头,将她环着的手轻轻推开。
“还未恭喜我们月儿,新婚之喜啊。”高岚笑道。
高月本来沉湎在过去的悲伤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情绪起伏很大,忽而又听他提起什么新婚之喜,想起这段时间的无奈,这么多年受过的欺凌和创伤,心里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
独自在宫中,接连惊闻噩耗的那些日日夜夜,她连到他们的坟前哭一哭的自由都没有。
从前,无论箫桓怎么苛待她,她都不会低头,不会流下一滴眼泪。但见着亲人,只要听到一句问候,一声温存,那委屈的泪水便决堤一般再也克制不住。
眼见高月的泪水,如雨般落个不停,她只是抽泣,甚至因为过度地激动,而抽噎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难说得完整。
高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将她拢到了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才渐渐让她的恸哭平息了下来。
而后,在交谈中,她得知兄长虽然胸部中箭,但因为常年习武、身强体壮,休养了一个月,已基本没有大碍。高月才放下心来。
“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半路截杀?”高月问道。
“那群人像是专门豢养的杀手,蒙着面,身手倒是一般。但个个都是冲着一击毙命的方式训练的,专门用些阴狠的旁门左道偷袭。”高岚特意隐去了箭头被涂了剧毒的细节,怕她又吓得哭起来。
若不是中了毒,以他的体质不会差点丢掉这条命。
“怎么不见新郎官啊?我听闻他在归州一箭射死了贼寇首领,箭术十分了得。当日那群刺客,若有他一半的箭术,我就活不成了。”高岚本想岔开话题,但又忍不住调侃道。
“胡说什么呢!”高月啧了一声。
她才见了兄长,想起许多旧事来,此时更觉得纪行之晦气,不愿提起,便随便搪塞了过去。
眼看着即将到七月初五,寿宴之期将至。
因为全家得以团聚,此时的高月比往日更加上心寿宴之事。她可不希望兄长脱险了,父亲再出点什么事。
她一面悉心备着寿礼,一面时常回娘家找人打探,希望能从邀请名单中,认出前世那个会行刺父亲的刺客。
可惜,她并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人名字的印象。只能肯定的是,见到那个人的长相,她一定能认出来。
为了万无一失,她特意提醒父亲和兄长,对刺客行刺早做防范。
不过,父亲身边本就有暗卫,寿宴这种场合,本来就会加派人手,因此她的提醒,变得更像是一种关怀。
无论如何,只要能提前认出刺客,应该就可以防患于未然了吧。
高月这样想着,转头又动起了搞纪行之的心思。
高岚的遇袭回京,突然给了她的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动力,让她对这些从前疲惫的事情乐此不疲。
不过纪行之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一样,每天在都尉府忙碌,几乎日夜巡逻,不大回来。
特别是在她邀了几次夏如苏到家中饮酒喝茶、赏花作诗之后,纪行之更是饭都直接在都尉府中用了,唯恐避之不及。
纪行之没有和夏如苏重燃旧情,倒是高月见了几次夏如苏,有点触到旧日情怀了。
看着夏如苏湿漉漉的鹿眼尚且带着光彩,姣好的面容挂着青涩的笑靥,让她想起了从前在宫里和她还算交好的那些时日。
夏如苏总喜欢挽着她的手,贴着她的肩叫她皇后姐姐。然而嘉帝开始宠信她开始,她便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人心都是会变的。她这样想,夏如苏也是这样跟她说的。
纪行之虽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敏锐地察觉到,高月频繁地邀约夏如苏来,必然没有好事。
果然,才过了几日,高月又差人去夏府给夏如苏传口信,请她来新修缮好的弦月轩中喝茶。
夏如苏先前几次过去,虽说表面上两人都相谈甚欢,举止亲昵,然而也看得出来高月只是回她些浮淡的套话,并无法感到真切的交往。
眼下进宫在即,实不愿再出去横生枝节。
然而高月派人一请再请,没办法,只好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