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着眉头,瞳孔微张,心也因为方才的危险而急剧跳动。
值此一瞬间,场上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一个是父亲身旁的高岚,一个是方才飞身过来救她的男子,纪行之。
纪行之快速扯下了堂内的帷幔,在空中挥舞打旋,挡住几个飞镖,但情急之间,右手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招,侧倒在了地上。
而父亲那边,因为兄长离得近,他快速地掀起身前的案几挡在高邗身前。为了防止案几飞出去伤人,他甚至凌脚一踢,在力的作用下,将木制的案几踢成碎裂的几瓣。
场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潜藏了多少阴诡的刺客。
但刚才出手的二人是暴露了。
高邗拔起腰间的大刀,看准了方才袭击高月的人。那是一个混迹在贴身侍卫中的男子。未等分辨,他便上前一刀砍了,血溅了一地。
高月连忙捂住了双眼。
再反应过来,想到刚才在暗处偷袭父亲的那一个宦官,只有她看见了,就赶紧大声指证道:“是他!”
那宦官见状,两眼发直,眼眸一转,冷光闪过,又快速地带出了一个飞镖,直往高月的方向袭去。
她的身体陡然一僵。
奇怪的是,那一瞬间她求助的眼神,没有看向高邗,亦没有看向高岚,而是看向了纪行之。
一枚血珀司南佩飞来,恰好砸中飞镖,使得毒镖偏转了些许方向,正正钉在了她身旁一寸的案几腿上。
她的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来。
暴露了身份的小宦官,很快便被侍卫控制住了。
等场上的混乱局面平息下来,高月再想起身出去,却发现自己腿已经发软了。
高邗是个暴脾气,提着大刀正欲找那个宦官算账,被身旁的高岚拉住了。
“留活口,查底细。”他严肃道。
但高岚的话音刚落,那小宦官便在侍卫的手里软掉了。
撬开他的嘴一瞧,他咬舌自尽了。
高月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安,急忙跑了出去。
到了后院,看到张肃果然懊丧地挠着头,蹲在那大石头上。
方才抓住的那刺客也咬舌自尽,死在了地上。
几个小子还一人拍一掌,试他是不是诈死呢。
高月瞬间泄了气,看着一片狼藉的侯府,欲哭无泪。
这一切,其实只是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生死有时候,确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今天,如果没有纪行之的话,她可能又要死了。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
傍晚时分的侯府,人走鸟兽散。
由于事关宗室,嘉帝当场下令,将此事移交给廷尉寺调查。此时府里的闲杂人等都被清退了,宴席的现场只剩下了廷尉寺的人手。
其他人都还好,左不过是惊慌逃散时跌倒,摔了点轻伤。唯一伤势沉重的,是此时躺在榻上的纪行之。
他被人抬到了屋子里,衣袖被李济直接撕扯了下来。他的右臂就那样搭在塌边的小案几上。
高月看到裸.露出的伤口,短短一个小时便乌紫发黑,开始溃烂。他整个人也都开始昏昏沉沉、意识不清。
高邗在塌边急得团团转,又是夸他勇猛果敢、有担当,又是向天对那几个暗中杀人的唾骂不止。
高岚倒是冷静许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与纪行之见面。
他只是拢着高月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嫁给这个人,做哥哥的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坐在一侧的高月,却已经没有心思在意那么多了。
她静静地看郎中李济给纪行之处理伤口。
李济跟了父亲半辈子,医术了得,几次将父亲和兄长从阎王爷手中拖回来,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事情发生得太快,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一直在盘算着,怎么了结他的性命。今天他却为了救她,躺在了她面前,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危在旦夕。
她真不知该喜还是悲了。
意识昏迷的纪行之,伴随着高热,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口中一直喃喃自语着:“滚”。
李济听了,便抽回了手,又被他糊糊涂涂地拉住,握在了胸前。
“不太乐观。”李济捻着胡须,面露忧容:“这些飞镖有毒。”
“这是乌头毒,将乌头汁液涂抹在武器上,可以使人中毒昏迷。”
李济边在一旁净手,边解释道:
“以前跟随大将军在凉州边境,碰上过个把阴损狠毒的匈奴人,将此毒用在箭上。”
“是匈奴人干的?”高月忙问。
李济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此毒虽有个别匈奴人用于战争,但中原也有人会用,不能直接认定是匈奴人所为。”
那会是什么人?高月用镊子钳起一枚飞镖,想仔细看看有何名堂,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高岚听到此言,想起一个月前,他回京途中中箭,那箭头也是涂了此毒,遂直言相告。
“这么说,这群人就是冲着我们高家来的?目标明确、精准打击,能轻易地混入宦官集团和贴身侍卫内部,一定不是普通人。”高月分析道。
她正思索着。高邗听得忧心忡忡,凭借为官多年的经验,也能猜到,是政治官场上的斗争。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对高家不利。除了夏崇集团,还能有谁?
高邗不想让她一个女子牵扯太多,于是只想将她打发出去,说道:
“这些事有廷尉寺调查,你一个女人家,管那么多干嘛。你今天也受惊了,快去歇息吧。
“李济在这里抽不开身,我把他儿子叫了过来,你也看看,身子有没有大碍。”
高邗说完,用眼神指了指立在外头的李孜。
她方明白过来,父亲是在担心她肚子里那个虚无的孩子会有事,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