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挠了挠头,实在不想领回去给自己平白添麻烦,还未能插上话,张颜又苦口婆心地重复着出嫁那天说过好几遍的话。
“在那边缺点什么,需要添置些什么,或人或物,只管差人回来报我和你爹知道。”
“若是在那边呆着不习惯,等月份大些,再接你回府里好生养着。”
说得她心中一阵心酸。
……
原以为回到弦月轩,他们的关系会回落到之前那般,相互警惕和猜疑。
但高月却忽然间换了个心性,她居然开始向他示好。
“这个金疮药,是妙仁堂独家秘制,效果很好。”她开始主动到他的房间,给他送药。
还会生涩地给他卖俏。比如,在用晚膳的时候,忽然做作地给他勺一碗汤,然后低着头撩头发。
她甚至差人拿来了高邗珍藏的一把承影剑,道是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准备的赠礼。
承影剑是珍贵的名剑,剑鞘上的花纹犹如平静的湖面浮起暗色的龟鳞。
拔开剑鞘,可见剑身玄铁锃亮得如霜如雪,透着淡淡的寒光,剑刃锋利无比,剑柄上的金色雕刻也栩栩如生。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把剑,他也不例外。
喜欢就收下,他不是那等矫情的脾性。他知道高家不缺这样的东西。
但高月的忽然转变,着实让他诚惶诚恐。
他摸索着身上的东西,始终觉得无一物能回赠,只有那个东西可以稍微称得上意义等同。
“等等。”纪行之叫住了她。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布包裹,打开后是一个翡翠钏。
纪行之垂下眸,似乎有所神思,说道:“这个给你。”
高月接过看了看,与她现在右臂上冰透的玉镯相比,这个翡翠钏的成色并不算好。
“玉的质地贵在坚实,且有团圆之意。”
纪行之说道:“只当是我回赠给你的小心意,感谢你的承影剑。”
高月顺势接了过来,这种成色的东西赏给诗云她们,她们也未必会戴的,应当也不是重要的物事,便随意地丢在了妆奁里。
纪行之看着她淡漠的神色,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要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礼物。这举动仿佛有些自取其辱。
从她带着帷帽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由自主地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隐秘却又炙热。
如同这个微凉的夏夜,院子里的萤火忽明忽暗,他的心也影影绰绰。
他边装作漫不经心,边递出了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
之后,在高月的私心驱使下,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
这是高月那个新的复仇策划的其中一环,她不满足于他当日情急之下的保护,开始对征服这个曾经的仇家出现了浓烈的兴趣。
但她越是示好,纪行之越是冷静。高月的胆子大了起来,他反而像他口中说的那种 “刺猬”,一味退却。
高月无法忍受他刻意的冷漠和疏离,她急于让他爱上她,然后执行毁掉他的计划。
这种焦躁的情绪,很复杂。很多年以后,她方明白过来。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动情,但又控制不住那蓬勃而出的情感,只好罗织借口,用急切、糊涂的方式,安慰自己,同时不可避免地,伤害了他很多很多次。
但他何尝不是趋之若鹜呢?
她只是抬起眼眸,冲他扑闪一下睫毛,他就能开心一整天。感到迷惘和折磨的又何止高月一人。
他只能全身肌肉紧绷得像石头那样坚硬,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想要将她永远永远地藏在怀里。
可是,如果她真的对他有半点喜欢,他也不会这样避之不及。
他从她的眼神中,只能看到她像对待猫儿狗儿一样的情绪。
她现在示好,也不过是想证明,她是最至高无上的掌控者。她想要的,只是她勾勾手指,他就会像狗儿那般贴上去。
他心里很清楚,但有时也会想,如果她真的想要,那就做她身边的一条狗好了。他隐藏得很好、很深,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多么地焦渴。
他一向自诩不是个自卑自弃的人,但只要遇见了她,他就会那样甘愿地匍匐在她的裙炔之下,亲手将锁链围在脖上,任她驱使。
自然,这些在常人看来十分变态的想法,都在他强大的自控能力之下,压抑得很沉稳。他依旧能冷若冰霜、目空一切地冲她微笑,配合她的需求,给她想要的反应。任何。
所以她的计谋,有时也会因为他的顺从,进行得异常地顺利。
即便对气氛格外敏感的浸云,有时也分不清,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互有好感了。
可是,他们依然分开住着。
即便张婆子来了后,带来了许多聒噪的声音。弦月轩添了许多人手,舌头一多,里里外外便开始充斥着各种闲言碎语。
但这些东西,全都不能使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人低头,主动提出同住一室。
张婆子只好在回高邗等人时,尴尬地替他们圆话道:“孕中确实多有不便,分开住更好。”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失踪了月余的绘兰忽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