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盐不进。”姜絮嘀咕一声,“都说你性情古怪,怪不得我那嫂嫂怎么都同你处不来。”
“本来是委婉地同姑母说,可姑母怎么都听不懂,既然您不给我这个面子,我也不好上赶着倒给您面子了。”姜琬低着头,看着十分温婉,说出来的话却足够坚定,“爹娘留下的东西我不会随便动,姑母发财也好,成为青州首富也好,我都不会有半点心动。”
姜絮连说几个“好”,“那我也不说什么发财不发财的话了,我现在就以家人的身份问你借些银子周转,你借不借?”
姜琬这次很爽快,“那就上了笔墨,姑母写份一百两银子的借条,我明儿去钱庄兑了后亲自给姑母送去,如何?”
“一百两?还要打借条?琬丫头,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姑母,我没要过饭,不知道要饭的找人借钱是个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人家说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姑母既是来教我这个小辈做事,自然一切都要规规矩矩,不然传出去人人不会说我,只会说姑母贻笑大方。”
姜絮再一次败下阵来。
她要的不是那点子钱,她要的是空手套白狼。
姜琬见他半晌不搭话,起身福了福,“看来姑母还要考虑,那我也不打搅了。”
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姜絮垂头丧气地回了李家。
李家的主君叫李阶,这会儿正碰着个烟袋子歪靠着抽着,看到自家娘子回来,开口就问:“怎么样?弄到了么?”
姜絮不好意思说实话,“快了快了。”
“总说快了,却是不曾见到一两银子,机不可失啊,人家可是瞧着我祖上有几分薄面才给我这个贩米的机会,你前些日子不还说什么‘定北侯府的马车都不一般’么?只要弄到钱投进去,便是鸡生蛋蛋生鸡,十辆定北侯府那么富贵的马车我也能给你弄来。“
姜絮道:“主君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可架不住那死丫头不信啊,我查了我大哥家的账,真的是一点闲钱都没有,怎么都只能从姜琬那里弄。偏生我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对于姜琬而言算外人,若她不松口,我们真是一点都捞不着。”
李阶想了想,“是有些难,不过也不必气馁嘛,她年纪小,耳根子能有多硬,你多说几回,让家中的孩子们都去说,早晚有一天她会松口的……再不济,咱们还可以用点小计谋。”
“计谋?”
“我问你,她这样大的孩子,失了爹娘,最巴望什么?”
姜絮试探地问:“巴望有人对她好?”
“是啊,咱们不说像亲爹娘一样待她,半个爹娘总行吧?”
姜絮恍然大悟。
*
夏日里,整个青州都陷入了一股粘稠的气息,垂柳纹丝不动,连黄莺儿都懒怠鸣叫。
姜琬赶在这个时候,去问姜璎要不要到望山吃酸甜可口的冰碗。
姜璎有点想去,奈何身上正不自在,吴氏三令五申这样的时候不许吃寒凉的,想了又想,还是说:“罢了,我出去一趟也麻烦,你瞧着有什么其他爽口的点心给我带回来些。”
姜琬似有些遗憾,“那我就瞧着买,大姐姐好生休养,明儿还要去书院呢。”
姜璎点点头,目送着姜琬离去,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本来她应该恨这个害了母亲的小蹄子,可她现在已经发现,如果不去招惹姜琬,姜琬便会是个很好相处且无比大方的人。
这样的姑娘,在书院都是受欢迎的,姜璎若是总同她过不去,旁人不会说姜琬的不是,反而会觉得姜璎实在太过小气。
罢了,姜璎在榻上翻了个身,能守好自己仅剩的这点子东西已经不容易,她只想安安生生嫁个好人家。
姜琬那头出了府,还是自赁了马车去望山,她一贯谨慎,所以将将行至大道上,就感觉到后面有个马车在跟着自己。
想着今日去望山是同纪容川约好办件大事,姜琬不敢托大,令马车在旁边等一等,结果后面那辆马车便也停了下来。
这下几乎能确定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姜琬想了想,索性下了马车,径直向后面走去。
显然那赶车的小厮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赶紧回过头对马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姜琬不容他们有反应的机会,正正在窗旁站定,问:“不知车内是哪位?可是找姜家的人有什么要紧事?”
本以为对方还要遮掩躲避,不曾想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打起,里面露出一张脸。
不过这张脸带了面巾,将下半部分遮得严严实实,兼之马车内较为暗沉,姜琬只能看到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眸。
看到对方是个姑娘,且仿佛没有什么恶意,姜琬再开口,客气了好些,“不知是哪家的姐姐?还是妹妹?”
“我是……崔家二姑娘。”
她的嗓子似乎有些不好,声音微沉,带着轻轻的沙哑,姜琬“啊”了声,赶紧说:“原来是崔家……”
崔二姑娘接了句,“你我同年出生,我闺名是‘凝雨’二字,你直接这样称呼我便是。”
“原来是凝雨。”姜琬对崔大姑娘心中有愧,对她这个妹妹自然也是客客气气,“你过来是为了找我?今儿不太巧,我正好有事要出去。”
崔凝雨道:“我常常听大姐姐说书院里的趣事,于是知道了你,我今日就是好奇,想来看看,传说中的京城姜家独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的胆子果然很大。”
姜琬面上没什么,心底已有些不大舒坦。
崔凌雪是如春风般和煦的人,平常说话也很顾念听者的感受,偏生她这个妹妹很不一样,本来偷摸跟着他人马车就不大有礼,如今更是直接到说是来看姜琬还随口点评。
怎么,她姜琬又不是栅栏里的鸡鸭鹅,想看就看?
不过到底顾念崔凌雪,姜琬还是温声道:“那你现在看好了么?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嗬,真不客气。
姜琬顿了顿,不硬不软地顶回去,“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
“私事。”崔凝雨沉吟片刻,竟还是赶着问了句,“我能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