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面色尴尬,“阿爹的事……还是这种事,做女儿的怎么好多打听。”
“这倒是,不过听说那女人带了个孩子上门,硬说是诚仁的孩子,当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你多少也知道些许吧?”
姜琬摇头,“实在不知,我那时候还小,阿娘不让我搭理。”
姜九太爷“哦”了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当年诚仁入京,他母亲给了他一块家传的血玉,眼下在哪呢?”
“血玉吗?”姜琬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说,“我来青州前把家里的东西一股脑收在箱中,九太爷爷若是要看,我得让丫鬟回去找一找。”
“那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儿,看到它,就好似看到过往的岁月。你让你身边这个小丫鬟去找找罢。”姜九太爷笑着看梨雪得姜琬的示意出去,接着往下说,“我还记得你七八岁时生了一场病,你父亲急得厉害,到处求医问药,最后你是怎么好的,可还记得?”
姜琬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我那时候病得糊涂,很多细节记不清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对于这事,九太爷爷是如何得知的呢?”
姜九太爷避而不答,只说起另一桩事,“我曾经听说过京城里有很多大户人家,因着生出来的孩儿体弱多病,就挑些五行八字相和的、贫苦人家的孩子做傀儡,到时候阎王爷来索命,那贫苦人家的孩儿命硬便能代替大户人家的孩子扛过去。琬丫头,你在京城时,可见过这种事?”
姜琬淡淡一笑,“听说过,但心中不屑,先说这命,都讲究‘尽人事听天命’,若家里真有个体弱的孩子,尽心尽力养着也就是了,最后结果如何,并非人力可以扭转;至于所谓傀儡,我阿娘从前就同我说过,谁的命都是命,贵重着呢。真做这种李代桃僵之事,小心遭天谴。”
厅内一时安静,姜琬被这么盘问下来,心中已十分不快,正准备行礼告退,忽然一把仿佛在哪里听过的女声缓缓响起,越来越近。
“原来你心里清楚,做这种李代桃僵之事,会遭天谴。”
姜琬的睫毛微微颤动,心中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
来者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脸带面纱,身量消瘦,一双手分外白皙,骨节甚是分明。
那是一双没有做过一天粗活儿的手,姜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有茧子,关节处有隐隐可见的深色,很不一样。
她又看向吴氏,这个沉寂已久的妇人仿佛在这一瞬间焕发了活力,对着来者招呼,“崔二姑娘身子弱,在外面听了这么久定然累着了,快些坐下吧。”
有丫鬟端了圆凳过来,崔凝雨清清淡淡地说:“不必了,这位姜姑娘还站着,为免旁人说我不尊重,还是先解决了这桩大事再坐。”
“嗐,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罢了,你既执意如此,也不好勉强,你有什么话就问着她吧。”
姜琬不动声色,心里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这些日子为定北侯府奔波太多,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吴氏这头,她起先让自己站过来,就是为了拦住去路,这会子连跑都没法跑。
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崔凝雨的眼里写满自信,看向姜琬,“事已至此,不如给彼此留一点体面,你交出所有关于京城姜家的东西,离开这里。”
姜琬忍不住笑了两声,“实在莫名其妙,这大过年的,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忽然当着各位的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忽然让我走……诸位长辈不会因此就由得她这样罢?九太爷爷,当初您老人家轻信我那位姑姑,吃的教训还不够么?”
姜九太爷冷然瞥她,“这次是不得不信。”
“真有意思……”
姜琬话还没说完,崔凝雨已经将她打断,一把嗓子陡然升了个调。
“姜姑娘,哦不,这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姑娘,你替了我的身份,手里攥着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在姜家泼皮一般闹出那么多贻笑大方的事情,坏我名声!到了如今还嘴硬,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姜琬沉静地看着,而崔凝雨还在继续进攻。
“有一句话早该有人说给你听——雀鸟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得凤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最好老老实实说清楚,京城姜家的独女究竟是谁?你究竟是如何混进姜家?如何换了身份?如何吞了姜氏夫妇留下的偌大产业?”
她的声音冷静中带着尖锐,与姜诚仁生前待人接物的模样如出一辙,姜琬垂眸一笑,“既然你什么都准备好了,说话也如此难听不留余地,不如把你知道的一气儿说了,何必再故弄玄虚?”
“好,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先说五岁那年的大火,虽然姜大人英明神武,及早拔草断树,但也没能救得那时候刚好在墙根处玩耍的姜家独女被烧伤,我想问问你,你若是姜琬,身上的疤痕呢?”
“至于六岁时来姜府的女人,想必你并没有听姜大人或姜夫人讲过,所以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母亲不允你管这种事’搪塞过去,若你真是姜琬,大可大大方方地说,从来没有这种事。”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让你露出破绽的试探,最关键的是那块血玉。”崔凝雨回头看了看,“找血玉的丫头去哪里了?她真的能找到吗?”
说来也巧,她说完这句话,棠绣和梨雪正进来,梨雪福下去,声音颤颤的,“姑娘,血玉没找到。”
姜琬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紧。
总归对方有备而来,这是逃也逃不掉的。
崔凝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续道:“血玉找不着,这很正常,因为真正的家传血玉,在我这里。”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鸽卵大小的玉石,托在掌心,缓缓地举起来。
她的手本就白皙,更衬得那块玉殷红沉重。姜九太爷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果然非同一般。”
姜琬道:“这样说来,烧伤的疤痕你也有了?”
崔凝雨清冷冷地说:“早知道你不会死心。”紧接着她抬手,撤去了脸上的面纱。
面纱之下,一张和姜琬极其相似的容颜露了出来,除了姜琬,其他人该当是早已见过,但当这两人同时出现,大伙儿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这两张